四、丹藥:皇帝的精神避難所
如果說朝政是地獄模式,那丹藥就是司馬丕的精神避難所。這位文藝青年皇帝在《斷谷要略》里找到人生真諦,在五石散中尋求靈魂升華。每天退朝后的保留節目,就是帶著一群方士在御花園cosplay神農嘗百草——今天試服云母粉配晨露,明天改吃朱砂拌蜂蜜,偶爾還來點重金屬套餐調節口味。
最經典的作死現場發生在興寧二年(364年)的春日宴。司馬丕突發奇想要搞"全素宴",結果御廚把寒食散當成調料撒在豆腐上。皇帝吃完后渾身燥熱,竟脫光衣服繞著太初宮裸奔三圈,邊跑邊喊:"朕要乘龍飛升!"嚇得宮女太監們集體表演瞳孔地震。這次嗑藥事故直接導致朝政停擺,崇德太后不得不出來收拾殘局——誰能想到,東晉版的"垂簾聽政"竟是被嗑嗨的皇帝求來的。
桓溫對皇帝的嗑藥癖好了如指掌,甚至暗中推波助瀾。據《建康實錄》載,桓溫曾向宮中輸送"改良版"五石散,聲稱此藥能"固本培元",實則加速了司馬丕的中毒進程。當364年司馬丕因丹藥中毒癱瘓在床時,桓溫立即屯兵赭圻(今安徽繁昌),以"護衛京師"之名行軍事威懾之實,迫使朝廷同意其"都督中外諸軍事"的擴權要求。
五、書法:最后的避難所
在嗑藥與傀儡生涯的夾縫中,司馬丕用筆墨構筑了屬于自己的桃花源。他的《中書帖》堪稱帝王書法界的泥石流——別人寫"永和九年",他偏要寫"嗑藥快樂";別人臨《蘭亭序》,他偏要創"五石散體"。有次給桓溫批奏折,竟用飛白書寫下"卿所甚善",結果被當成加密文件,害得桓溫幕府集體破譯三天。
這位皇帝的藝術品味相當朋克。他首創的"丹藥墨"(將朱砂、雄黃摻入墨汁),寫出來的字會隨溫度變色,早晨是端莊的玄色,中午變成妖冶的赤紅,晚上則褪為詭異的青灰。有次他在藥勁上來時揮毫寫下"長生"二字,第二日清醒后看見字跡已化作"短命",竟當場摔了硯臺——這波預家操作,連最毒的史官都不敢這么編。
六、二十五歲的謝幕姿勢
興寧三年(365年)的春天來得特別早。司馬丕躺在彌漫藥香的寢宮里,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"桓公萬壽"歡呼聲,突然參透了人生真諦:當皇帝不如當書法家,嗑丹藥不如嗑瓜子。臨終前,他掙扎著寫下最后一行字:"卿等誤我。"可惜墨跡未干,就被趕來"輔政"的桓溫改成了"朕誤卿等"——這波篡改,比任何史書都更寫實地道出了皇權旁落的悲哀。
當二十五歲的哀帝咽下最后一口氣時,他枕頭下還壓著未完成的《飛白書要訣》。據說停靈期間,有烏鴉銜來他丟棄的藥方在靈柩上筑巢,仿佛在嘲諷這場荒誕的帝王人生。而建康城的士族們,早已開始討論下任皇帝該選誰家的傀儡——畢竟在東晉這個大型真人秀里,司馬家的皇帝,不過是士族門閥輪流把玩的限定款手辦。
司馬丕的悲劇,實則為后續更慘烈的政治風暴埋下伏筆。他25歲暴斃時無子嗣,其弟司馬奕在桓溫默許下繼位,卻不知自己早已被標注為"過渡產品"。當369年桓溫第三次北伐慘敗,為挽回聲望竟炮制"皇帝陽痿、皇子非親生"的驚天丑聞,將司馬奕廢為海西公。此時距離司馬丕去世僅四年,桓溫已完全掌握廢立大權,東晉皇權徹底淪為門閥玩物。
耐人尋味的是,司馬丕執政期間唯一留下的政治遺產竟是書法作品《中書帖》。這些筆鋒狂放的墨跡,既像是對權臣霸業的無聲抗議,又如同一曲末世貴族的安魂曲。當桓溫之侄桓玄最終篡晉時,人們方驚覺:司馬丕的嗑藥人生,早已預了這個王朝的慢性死亡。
在這場持續二十年的權力游戲中,司馬丕與桓溫的關系恰似提線木偶與操偶師——前者在丹藥幻境中逃避現實,后者在政治棋局中編織野心。而歷史的吊詭之處在于,當桓玄405年兵敗身死時,其首級被懸掛的朱雀航,正對著司馬丕當年裸奔過的太初宮。權力輪回的諷刺劇,終究在血與火中落下帷幕。
七、歷史濾鏡下的多重面相
站在上帝視角回望,司馬丕就像被扔進榨汁機的草莓——既保持著皇族的鮮紅體面,又被時代齒輪榨出尷尬的汁水。作為皇帝,他確實拿了個地獄劇本:登基時家底被桓溫掏空,北方前燕天天在家門口跳極樂凈土,江南士族個個都是摸魚大師。但換個角度看,這位嗑藥書法家又頗具后現代藝術家的氣質——用生命踐行"作死即藝術",把傀儡生涯過成行為藝術展。
他的悲劇,本質是皇權與門閥博弈的犧牲品。在"王與馬共天下"的劇本里,司馬丕既沒有司馬紹的英武,也缺乏司馬昱的權謀,最終選擇在藥石與筆墨間躺平,反倒成了最具黑色幽默感的末路貴族。那些看似荒唐的嗑藥行為,何嘗不是對現實的荒誕反抗?那些驚世駭俗的書法實驗,誰說不是困獸猶斗的精神突圍?
如今我們在《淳化閣帖》里看到的《中書帖》,字跡狂放不羈,筆鋒間依稀可見丹藥的躁動與不甘。或許這位短命皇帝早已參透:在注定悲劇的劇本里,與其正經演完,不如痛快瘋一場。當二十五歲的生命戛然而止,他留給歷史的,不僅是個"哀"字謚號,更是一曲荒腔走板的末世悲歌。
后記:《長相思晉哀帝丹砂劫》
理詔難,廢詔難。
建業霜凝畫閣寒,殘朱印璽斑。
鼎煙殘,藥煙殘。
九轉爐灰和淚彈,銅仙承露盤。
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