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風樓,二樓雅間。
錢老板恭恭敬敬地給陳默倒上一杯茶,姿態放得極低,活像一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。
“陳先生,您請喝茶。”
陳默端起茶杯,輕輕吹了吹浮沫,卻沒有喝,而是慢悠悠地問道:“錢老板,我問你,你那綢緞莊,一年能賺多少銀子?”
錢老板愣了一下,沒想到他會問這個,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:“回先生,小店生意還算過得去,刨去各項開銷,一年下來,大概能有……五千兩左右的純利。”
“五千兩。”陳默點點頭,又問,“那你那個大掌柜,跟你多少年了?”
“快十年了。他從一個小學徒做起,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,我待他不薄啊!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白眼狼!”錢老板說起這個就氣得渾身發抖。
“待他不薄?”陳默放下茶杯,嘴角勾起一絲冷笑,“你一年賺五千兩,給他多少工錢?”
“我……我一年給他五十兩銀子,逢年過節還有紅包。這在臨安城的掌柜里,算是頂高的了!”錢老板有些心虛地說道。
“五十兩?”陳默笑了,笑聲里帶著一絲嘲諷,“錢老板,你一年賺五百兩的時候,給他五十兩,他會感恩戴德。你一年賺五千兩了,還只給他五十兩,他心里會怎么想?”
錢老板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。
陳默繼續說道:“他會想,這家店能有今天,至少有一半是我的功勞。憑什么你吃肉,我連湯都喝不飽?他心里不平衡,自然就會想辦法,從你手里把肉搶過來。”
這番話,如同當頭一盆冷水,把錢老板澆了個透心涼。他以前只想著自己待掌柜不薄,卻從未從對方的角度想過問題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錢老板張了張嘴,說不出話來。
“這就是人性,錢老板。”陳默一針見血地指出,“你犯的第一個錯誤,叫‘激勵機制缺失’。你沒有把他從一個為你打工的伙計,變成一個跟你一起賺錢的‘合伙人’。他的能力上去了,野心也跟著上去了,但你給他的回報,卻沒有跟上。”
錢老板聽得冷汗直流,連連點頭:“先生說的是,先生說的是!是我糊涂了!”
“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。”陳默話鋒一轉,“我們來談談怎么解決問題。你剛才說,他聯合了外地的布商,還在游說你的旁系親戚?”
“是,是!”錢老板趕緊道,“我那幾個堂兄弟,手里也有些散股,平時就對我當這個家主頗有微詞,要是被那逆賊說動了,后果不堪設想!”
陳默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,發出“篤篤”的聲響。整個雅間里,只有這個聲音和錢老板緊張的呼吸聲。
過了半晌,陳默才開口:“辦法有兩個。”
“一個,是‘釜底抽薪’。你立刻去找那些布商,許諾給他們比你那掌柜更高的利潤,把他們爭取過來。同時,去找你的堂兄弟們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用家族血脈穩住他們。但這個辦法,慢,而且不一定有效,人心隔肚皮,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兩頭通吃。”
錢老板聽得連連搖頭,顯然他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靠譜。
“那第二個辦法呢?”他急切地問道。
陳默看著他,眼神變得銳利起來:“第二個辦法,叫‘焦土政策’。”
“焦土政策?”錢老板一臉茫然。
“你那個掌柜,之所以能說動別人,是因為你的綢緞莊現在是塊肥肉,誰都想咬一口。”陳默緩緩說道,“那如果……它不再是肥肉了呢?”
“先生的意思是?”
“從今天起,你立刻對外宣布,因為經營不善,綢緞莊大幅降價,所有綢緞,一律五折出售!”陳默的聲音不大,但內容卻像一顆炸雷,在錢老板耳邊炸響。
“什么?五……五折?”錢老板嚇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,“先生,這萬萬不可啊!這么賣,本錢都收不回來,要虧死的啊!”
“虧?”陳默冷笑道,“你是想虧一點錢,還是想連整個家業都丟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