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案涉及的是他的兄長,他的至親,是天之龍子。
對旁人而,是權貴;對蕭宴舒而,是血脈,是骨肉。
而對她沈蕙笙來說,那卻是她此生最不能退讓的地方。
她知道,只要在這一步退了半寸,往后所有“是非曲直”“律法公斷”,都將因這一寸退讓而坍塌。
她若退,便再無立場、再無臉面,也再無資格――講理。
想到這里,她的呼吸輕得近乎無聲,在雨幕里仿佛隨時要散去。
她緩緩抬起另一只手,不顧蕭宴舒訝異的目光,徑直覆在他僵硬微顫的手背上。
他的手,并非她想象中那樣。
不是皇族子弟錦衣玉食后的溫潤纖白,也不是無憂無懼之人輕松握住天下的從容。
此刻,他的手是那樣冰涼、緊繃、濕意透骨,像是整個人都墜落入了水里。
可他的傘――
卻不偏不倚地傾向她,將所有雨意都擋在了她的肩頭。
雨線斜斜落下,他的衣袖已濕得發暗,鬢邊也滴著水。
唯獨她,被他護得干干凈凈。
她的指尖微蜷,輕得幾乎不成觸,卻仿佛在無聲之中――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正因為是……殿下至親。”
她聲音很輕,睫毛被雨霧染濕,微顫著落在那道傘影之下。
“所以,臣更不能退。”
雨聲恰在她話尾落下,讓她的語氣更顯沉靜堅定。
“若此案……因為涉親而避之不查。”她垂著眼,卻穩若刀鋒:“那臣所守的‘理’,便不成理了。”
說到這里,她還是停頓了半息,像是怕他的呼吸再因為她而紊亂。
可她終究抬起了眼。
“若所懼者為人,而非為理……”
她的目光在雨幕中望向他,那一刻,連雨聲都仿佛被隔在外頭。
“那這理,又值什么呢?”
風起檐前,雨線被吹得斜斜落下,像橫隔在兩人之間的一道冷意。
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。
可那未說出口的千萬語,卻比雨更沉。
蕭宴舒垂眸,看著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小小的手。
這樣的時刻,他曾在無數個不經意的念頭里設想過,卻獨獨沒有想到,會是以這樣的方式。
在一場將他逼到懸崖邊的推問之后,在理與情交錯的縫隙之中,在他最不該、也最不愿她靠近的傷口上。
那一瞬,他像是終于失了力氣,緩緩松開握住她的手。
她早已離開許久。
可掌背那點微弱的溫度,卻仍頑固地停在那里,不散,也不褪。
良久,他彎了彎唇,卻連一絲笑意都未真正浮上來:“原來我……終究什么都抓不住。”
他他的目光落在雨幕深處,聲音輕得像從胸腔深處被擠出來,壓著一陣又一陣的疼。
“沈蕙笙……你講理。”
他說得低、緩,像一句不愿被旁人聽見的自:“可若那理……是借刀殺人之刃呢?”
風卷著雨斜斜灌入傘下,他卻恍若未覺。
“你一次次試圖清明律理,卻不知――”他頓住,喉結滾動,像有句話割破了喉間。
就在這時,天際陡然亮了一下。
電光無聲地撕開厚云,白光掠過他眼底,將那一瞬間不加掩飾的疼意照得無處可藏。
“每一次……”
他輕輕吐息,聲音被隨后的雷鳴淹沒。
“皆有人……在你身后,送火加柴。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