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明明已經追查到這里了,可卻撬不動一張口,阿棠的死因,像被看不見的手牢牢按在井底,而她獨自伸出的手臂,細弱無力,連掀起一絲水花都做不到。
沈蕙笙自值房出來,腳步虛浮,卻仍硬生生咬牙往藥庫的方向走去。
她還不能在這里倒下,她還有事要做。
她徑直找到掌庫的小吏,說明來意,奉命要查藥材簿冊。
那小吏起初臉色一白,面露難色,卻是不敢抗命,終究還是磨磨蹭蹭地把厚厚幾本簿冊捧了出來。
沈蕙笙也不多說,直接上手翻閱,心里馬上便有了數。
果然――不出意料。
賬目表面整飭,可一旦仔細對照,卻能發現不少問題。
有的藥,方才入庫不過一日,便立刻被記作“支出”;有的藥,明明例額有限,卻在旁批著“特賜昭華宮”,領藥人簽名處卻潦草難辨。
而那些尋常不過的驅寒、補虛之藥,本不該稀罕,賬上卻一再寫著“庫存不足”。
她不禁發問:“附子、麻黃這些尋常藥材,為什么總會不足?”
那掌庫小吏一怔,額上冷汗滲了出來,支吾著答:“回……回律席,冬日里病癥多,風寒傷風之人用得極快,所以才常常告缺。”
沈蕙笙追問道:“可是,例額既在,御醫署每月照規入庫,怎會月月不足?而且,每次輪到順嬪,幾乎都落在‘不足’一欄,這是為何?”
那掌庫小吏臉色更白,連聲音都顫了:“律席明察……按理說不該,但宮里規矩是先緊后緩,太后、娘娘、殿下們的藥材,往往先行支出。等輪到順嬪時,往往只余下殘數……”
他話未說完,已自覺失,忙咬住舌頭,低頭不敢再多。
“若真是耗用過度,為何不見請批加領的文書?”
“這……小人不清楚。”
“不清楚?究竟是寫了,還是沒寫?”
“小人不過守庫之人,只管簿冊。至于文書該如何呈遞、如何批示,小人……真的不知。”
沈蕙笙眉心一點點擰緊,她從那小吏顫抖的嗓音里,已然聽出了三分心虛。
若真是有文書,卻沒有批下,自然該有痕跡;可連寫沒寫過都要推托不,那十有八九,是根本未曾呈上去。
她指尖在簿冊上輕輕一頓,心頭漸漸生出一個可怖的念頭――藥材的短缺,并不是自然所致,而是有人刻意為之。
不但有人多用挪用,還有人故意壓著,不讓順嬪用。
至于是誰,又是什么緣由,那便不是她如今的層級配查的了,她能做的,唯有據實回稟,將真相交予太后裁斷。
可她并沒有馬上離開,而是將視線落回簿冊上,快速尋找著什么。
因她還有個更可怖的猜測,需要驗證。
很快,她便找到了記錄麝香與朱砂出入明細的頁面,而她發現,這兩味本該極少用度的藥材,卻頻繁出現了同一個批注。
――“特賜昭華宮”。
麝香一律寫作“賜h貴妃日常薰香”,而朱砂則落款“賜h貴妃描飾”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