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仿佛靜了一瞬。
沈蕙笙在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:她是“受過情傷”沒錯――前世的她,癡守了陸辰川整整一生,至死未嫁。
那段情緒深埋在她的記憶深處,有時夜深夢回,恍惚之間,她一時分不出究竟是自己的情緒,還是那位癡情女子的執念。
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,那些愛意,那些不甘,那些悔恨,如余燼殘火,明明早該熄滅,卻一吹又燃。
可即便如此,她也篤定地知道――這篇講案,不是她寫的。
至少,不是現在的她會寫的。
沈蕙笙靜靜地看著宋涵潤,眼底無波。
半晌,她才淡聲開口:“你確定,是我寫的?”
“怎么不確定?就貼在講席墻上,署了你的大名,大家都看見了的!”宋涵潤聳聳肩,笑得一臉無辜,“不過呀――這次可不在例卷列,而是在謬案板中哦!”
他的話音剛落,四周發出了一陣低低的笑聲,像一群螞蟻,悄無聲息地爬上沈蕙笙的心頭。
謬案板……
這種仿佛只是空設的東西,本意是為了警醒弟子:講理不可偏執,推案不可離經,可自設立以來,那處便幾乎空置。
如今,他卻說,那里貼上了她的名字?
沈蕙笙一怔,“謬案板”三個字仿若三記耳光打在她的臉上,不響,卻疼。
她像是花費了全身力氣,才壓下心中的情緒,問道:“是誰貼的?”
宋涵潤搖了搖頭:“這就不知道了,今早一早來時就已經在那兒了,還釘得牢牢的,就釘在你的例卷旁邊呢。”
沈蕙笙一瞬沒說話,低頭想要去看手上的講案,可怎么也看不進去了。
“唰”的一聲,她站了起來,就往外走去:“我去看看。”
“沈蕙笙,你不上課了――”
沈蕙笙卻仿若未聞,腳步不停,徑直往講席墻方向去了。
周圍的弟子見狀一哄而起,紛紛追出去湊熱鬧,反正講席們也都在那兒,似乎也等著看這出鬧劇。
他們的舉動甚至引來了其他講堂的弟子,有幾個好事的已經追上來了。
“怎么了?外頭吵什么?”
“聽說‘例卷女’被貼上了謬案板。”
沈蕙笙的目光看向講席墻,那兒果真站了好幾位講席,左延青在那,簡知衡……也在那。
他今日仍是一襲烏衣沉沉,立在眾人之前,微仰著頭凝望講席墻,神情極為專注,可在她腳步聲將至之際,他輕輕垂下了眸。
他似是早已察覺她來了,又或是早就知道她會來。
可他沒有立刻看向她。
沈蕙笙腳步一頓,周圍神色各異的目光紛至沓來,可她的視線卻始終未曾離開過他。
他眉目間不驚不疑,不憐不笑,只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溫和,而在那一瞬之間,那雙眼中,卻浮現出一種極輕、極淡的情緒――
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。
沈蕙笙下意識動了動唇,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終是把目光轉向了“謬案板”,只見板上果真釘著一紙講理,落款處,赫然是她的名字。
她不由自主向前幾步,心中一沉――那篇講理,確實極像她的筆風,文句、落筆,甚至用字語氣,幾可亂真。
可她只怔了一瞬,便察覺出不對勁。
太刻意了。
那文句分明是對照著她的文風刻意模仿,甚至連字跡也試圖照抄,只是愈寫愈浮,至文末,已然走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