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走江河”項目啟動在即,出發前最后一周,趙曉穎幾乎是以分鐘為單位來安排時間。團隊磨合、采訪提綱細化、后勤保障協調、與沿線各地宣傳部門對接……千頭萬緒,讓她忙得腳不沾地。壓力不僅來自項目的龐雜,更源于內心那份被“時代召喚”所激發、日益沉重的責任感。
周三晚上,趙曉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,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。她連包都沒放,就徑直走到書房,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行程計劃和采訪對象名單發呆。
陸文淵端著一碗剛燉好的冰糖雪梨走進來,看到她緊繃的側臉和眼底的青色,心疼地嘆了口氣。他把碗放在桌上,手輕輕搭在她肩上。
“還在為出發前的事情煩心?”
趙曉穎猛地回過神,揉了揉太陽穴,聲音帶著沙啞:“文淵,我感覺……責任太重了。”她轉過身,指著屏幕,“你看,我們規劃的這條青河線,要經過十幾個縣市,每個地方都為我們準備了豐富的采訪點。官員等著向我們介紹成績,專家準備了厚厚的分析報告,老百姓可能也盼著我們能反映他們的訴求……我們就像一塊海綿,要吸收海量的信息,然后提煉出精華,呈現給讀者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,語氣越發沉重:“我怕我們吸收得不夠,遺漏了關鍵;我怕我們提煉得不準,歪曲了事實;我更怕我們的呈現不夠有力,辜負了各方的期待,也辜負了這個選題本身的意義。這不僅僅是一次采訪,文淵,這感覺像是在為一段重要的歷史做見證和注腳,責任……太大了。”
陸文淵拉過一把椅子,在她對面坐下,沒有急于用空泛的安慰,而是選擇了一種更理性的共情方式。
“曉穎,我理解你的感受。”他的聲音平穩,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,“當你真正意識到一項工作的深遠意義時,產生這種敬畏和責任感是必然的,甚至是健康的。這說明你沒有把它當作一項簡單的差事。”
他話鋒一轉:“但是,你是否把‘責任’想象得過于靜態和龐大了?仿佛它是一座需要你獨自背負的、完美無瑕的豐碑?”
趙曉穎抬起眼,有些不解。
陸文淵繼續引導:“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角度看待‘責任’。它不是一個靜止的、壓在你肩上的重擔,而是一個動態的、需要你在行動中去履行和詮釋的過程。你的責任,并非要求你產出一份‘絕對真理’式的終極報告,那是不現實的,也是不科學的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那碗冰糖雪梨,用勺子輕輕攪動:“你的責任,首先在于‘真誠’。真誠地對待每一個采訪對象,無論他是縣長還是普通村民;真誠地對待你看到的每一個現象,無論它是光鮮的成績還是棘手的難題;真誠地對待你獲得的每一份材料,不預設立場,不選擇性失明。這份真誠,是負責任的基石。”
趙曉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“其次,你的責任在于‘專業’。”陸文淵條分縷析,“用你們新聞專業的規范和方法,去核實信息,去交叉求證,去平衡呈現。不夸大,不縮小,不煽情,不回避。確保你們筆下的每一個事實,都經得起推敲。這份專業,是負責任的技術保障。”
“第三,你的責任在于‘建設性’。”他強調道,“你們不是單純的批判者或歌頌者,而是建設性的觀察者和記錄-->>者。在發現問題時,不只是呈現問題,更要探尋問題背后的成因和可能的解決之道;在展示成就時,不只是羅列數據,更要分析其背后的制度創新和實踐智慧。著眼于推動理解、凝聚共識、促進改進,這份建設性的立場,是負責任的價值導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