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清州的家中,已是華燈初上。連續幾天的奔波和情感起伏讓兩人都感到疲憊,但精神卻有一種煥然一新的通透感。
簡單地煮了兩碗面條當作晚餐,飯后,兩人窩在客廳的沙發里,都沒有急于去處理手頭的工作。窗外的城市燈火溫柔地閃爍著,屋內只開了一盞落地燈,營造出寧靜而溫馨的氛圍。
趙曉穎蜷在沙發一角,懷里抱著一個軟墊,下巴擱在墊子上,眼神有些放空,似乎還沉浸在臨津之行的余韻中。陸文淵坐在她旁邊,手里拿著一本書,卻沒有看,只是靜靜地陪著她。
“文淵,”趙曉穎忽然輕聲開口,打破了寧靜,“這次回臨津,看到那么多變化,見了故人,想了那么多事……有一個問題,反復在我腦海里出現。”
“什么問題?”陸文淵合上書,溫和地看向她。
“我們……還保持著當年的那份‘初心’嗎?”趙曉穎抬起頭,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和審視,“當年在臨津,我和楊大哥,還有那些曾經志同道合的同事,我們擠在狹小的辦公室里,吃著泡面,為了一個線索興奮不已,為了揭露一個真相不畏強權。那時候,我們想的就是那么簡單,那么純粹——用好手中的筆,守護公平正義,讓這個世界因為我們的存在,能變得好一點點,哪怕只是一點點。”
她的語氣帶著懷念,也帶著一絲悵惘:“可是現在,環境變了,位置變了,生活也變了。我不用再為基本的生存發愁,不用再擔心因為一篇報道而失去工作甚至危及生命。我有了穩定的家庭,受人尊重的社會身份,可以在更廣闊的平臺上發聲。但是……我有時候會問自己,趙曉穎,你現在做的,和你當年在臨津那個小報社里想做的,還是一回事嗎?那份最原始的沖動和熱血,還在嗎?”
她看向陸文淵,眼神懇切:“你呢?文淵。你當年選擇研究法學,立志推動法治進步,現在成了知名的教授、學者,參與政策咨詢,你的那份初心,是否也曾在不知不覺中被磨損、被改變?”
這是一個沉重而深刻的問題,關乎信仰,關乎價值,關乎一個人如何在時代變遷與個人境遇的改變中,守護內心最初的那盞燈。
陸文淵沒有立刻回答,他沉思了片刻,推了推眼鏡,鏡片后的目光沉靜而睿智。
“曉穎,”他緩緩開口,“我認為,‘初心’不是一塊凝固不變的水晶,而是一條流動的河。它的源頭,是那份最純粹、最本真的善念和理想——比如你所說的守護公平正義,比如我追求的法治精神。這是內核,是燈塔,是無論河流如何蜿蜒曲折,最終指引方向的力量。”
他話鋒一轉:“但是,這條河在奔流向前的過程中,會不斷匯入新的支流——可能是知識的增長,可能是閱歷的豐富,可能是對現實復雜性的更深認知,也可能是個人角色的轉變。這些都會改變河流的寬度、深度甚至流速,會讓實現‘初心’的方式和路徑發生變化。”
他拿起茶幾上的一個茶杯,比喻道:“就像這個杯子。我們的初心,可能是制作一個能盛水的容器。最初,我們可能只能用泥土捏一個粗糙的陶碗,功能單一,容易破損。但隨著技藝提升、條件改善,我們學會了制作更精美、更堅固的瓷杯,甚至可以根據不同需求,制作出茶盞、咖啡杯、馬克杯……形式變了,材質變了,適用的場景也變了,但‘盛水’這個核心功能,這個‘初心’,變了嗎?并沒有。它反而在變化中得到了更好的實現和升華。”
趙曉穎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茶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