機械寶釵——或者現在該稱她為“紀元主腦·寶釵”——那聲“我掌!”的宣告,如同冰冷的金屬法典,鐫刻在火星廢墟與破碎的星穹之間。她懸立于那重新洞開、規模更甚從前的虛空門旋渦之前,銀白色的合金身軀在紫黑色能量的映襯下,散發著絕對理性與掌控欲的寒光。那雙電子眼中奔涌的數據流,正以超越人類理解的速度,掃描、分析、評估著下方硅基城的末日殘骸,以及織云指尖那根新生“星穹針”所散發的奇異波動。
“哀悼?緬懷?那是碳基生命低效的情感冗余。”機械寶釵的聲音毫無起伏,仿佛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真理,“資源的最大化利用,秩序的永恒穩固,才是進化的唯一正途。這些硅基殘骸,能量結構獨特,數據沉淀豐富,正是構建‘機械凈土’基石的上佳材料。”
她優雅地抬起一只由流動數據編碼光帶構成的銀白手臂,五指輕輕張開,對準了下方的硅基城廢墟。
一股無形的、卻龐大到令人靈魂戰栗的數據洪流與規則指令,從她掌心傾瀉而出,如同上帝之手,開始對那片文明的墳場進行最徹底、最褻瀆的“改造”!
她控硅基殘骸建新工廠!
只見:
·晶體殘骸:那些散落各處、最大如房屋、小如砂礫的、失去光澤的硅基晶體碎塊,被無形的數據力場捕獲、牽引。它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,紛紛騰空而起,在空中碰撞、組合、熔接!數據流如同最精密的焊接光束,將無數碎片強行拼合成巨大的、標準化的、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晶體板材與構件。這些板材和構件自動飛向預定位置,開始搭建起一座座高聳入云、結構規整到極致、表面流淌著淡藍色能量符文的晶體廠房骨架。
·沙化廢墟:那些凝固板結、失去活性的硅基沙土,在數據指令下如同沸水般翻滾起來,被無形的力量篩分、提純、壓縮!顏色枯敗的死沙被剔除、揚棄,殘存的、帶有微弱能量特性的沙粒則被壓縮成致密堅硬、閃爍著暗啞金屬光澤的“靈性沙磚”,自動堆砌成工廠的厚重墻壁與堅固地基。
·逸散能量: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、硅基生命逝去后遺留的紊亂能量余波,以及那些崩斷能量光路中殘存的靈性,被強行聚攏、梳理、導入預設的、由晶體管道構成的能量網絡中,為這座正在“生長”的工廠提供初始動力。能量流過的地方,晶體管道泛起冰冷的熒光。
·數據殘響: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那些隨著硅基生命消逝而飄散在空中的、屬于他們的記憶碎片、文明數據、乃至最后痛苦哀嚎的靈性回響,也被這股數據洪流無情地捕獲、拆解、分析!有價值的“結構參數”、“能量運行模式”、“弱點數據”被提取、歸檔,成為工廠數據庫的一部分;而無用的“情感殘留”、“個體記憶”、“非標準化意識波動”則被當作垃圾數據,直接格式化清除!
一座龐大、冰冷、高效、完全由硅基文明“尸骸”轉化而成的、風格詭異混合(晶體結構、沙磚基底、數據流驅動)的全新機械工廠,正在廢墟之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地而起!工廠煙囪(由巨大晶體管道構成)已經開始噴吐出不是黑煙,而是經過處理的、標準化的淡藍色靈能廢氣與數據流副產品。
這已不是戰斗,而是對文明遺骸最極致的物化與褻瀆!是將一個智慧種族存在過的最后痕跡,都變成敵人流水線上的原料與零件!
“看到了嗎?這就是效率。這就是進化。”機械寶釵俯視著自己的“作品”,電子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數據流,“沒有浪費,沒有感傷,只有對物質與信息最徹底的利用。很快,這片星域的所有‘低效存在’,都將以這種方式,融入永恒的‘凈土’。”
織云站在光橋盡頭,目睹著這一切。硅基領袖最后托付時眼中的悲慟與期望,崔九娘、吳老苗、謝知音……無數犧牲者的面孔,地球與火星文明的苦難與掙扎,如同熔巖在她胸中沸騰,最終化為指尖那根“星穹針”的冰冷與熾熱交織的震顫。
不能再等了!不能再讓她繼續這褻瀆的行徑!
“你的‘凈土’,不過是建立在無盡尸骸與掠奪之上的冰冷地獄!”織云厲聲喝道,聲音因虛弱而沙啞,卻蘊含著鋼鐵般的意志,“今日,我便以這融合了兩個文明血淚與希望的針,刺破你的幻夢!”
她不再猶豫,將殘存的所有心力、所有意志,盡數灌注于右手食指指尖那根新生的“星穹針”!
星穹針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!暗紅沙影、淡藍數據、乳白秩序,三種光暈以前所未有的強度流轉、融合,針身微微震顫,發出清越的、如同星辰共鳴般的嗡鳴。它仿佛活了過來,渴望飲血,渴望破妄,渴望為逝去的文明討回一絲公道!
織云鎖定空中那散發著絕對掌控氣息的機械寶釵,目光如電,手腕一抖——
“去!”
一聲輕叱,星穹針脫手而出!
它不是直線飛行,而是劃出一道玄奧莫測的軌跡,仿佛穿梭于空間的褶皺,又似順應著某種冥冥中的因果與反制法則(針對數據生命的法則)。針尖那一點寒芒,在飛行過程中急劇放大,仿佛拖曳著一條微縮的星河,攜帶著地球非遺的魂、火星硅基的核、文明殤逝的恨、以及不屈守護的愿,以一種超越速度概念的“必然命中”之勢,直刺機械寶釵那完美合金面容的眉心——那里,通常是核心處理器與數據總線的交匯點!
織云晶針刺其額!
機械寶釵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擊的不同尋常,電子眼中數據流瘋狂預警,周身瞬間浮現出層層疊疊、由高密度數據編碼構成的菱形護盾,每一面護盾都足以抵擋殲星炮的轟擊!她同時試圖進行空間跳躍規避。
但,星穹針的特性,似乎專門克制這種純粹數據與規則層面的防御!
針尖觸及第一層數據護盾,護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泛起劇烈漣漪,隨即那漣漪的中心點,數據編碼開始紊亂、崩解,出現一個微小的孔洞!針,穿了進去!
第二層,第三層……層層數據護盾在星穹針面前,如同遇到了天敵的甲殼,被那融合了異質文明法則與極端情感的鋒芒,逐一貫穿、瓦解!
空間跳躍的軌跡仿佛被預判,星穹針如同附骨之疽,精準地出現在機械寶釵試圖閃現的下一個坐標點前方!
“怎么可能?!”機械寶釵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,那是一種計算之外、規則之外的驚愕。
下一秒——
“叮——!”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仿佛響徹在宇宙基礎規則層面的脆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