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九娘那由最后本源與意志凝聚的虛影,在灑出那凈化穢器的一“酒”后,已淡如青煙,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。然而,當她看到吳老苗力竭倒下,看到織云依舊被規則手銬禁錮,看到下方城市中,盡管褻瀆鐘片被削弱,但殘余的碎片仍在造成傷亡,機械寶釵那扭曲的面容上正重新匯聚起更危險的光芒時,她那即將消散的虛影中,驟然迸發出一股決絕到令人心顫的意念。
那不再是殘念,而是最后的、徹底的燃燒與獻祭!
“既已無茶可烹,無陣可布,那便以我這殘存之念,化最后一盞……洗世之酒吧!”
她的虛影不再維持人形,而是猛地向內坍縮,所有的光芒,所有的氣息,所有的道韻,連同她對這片土地、對這文明最后的不舍與守護之心,盡數融匯在一起,化作一股無比純粹、無比磅礴、金紅交織的酒液洪流!
這酒液,非水非火,乃是意志與道則的顯化!它不再局限于攻擊某個點,而是如同天河倒瀉,猛地化作一場覆蓋了整個蘇州城上空的瓢潑酒雨,朝著下方洗刷而去!
她化酒洗城!
酒雨滂沱,卻無半點暴烈之氣,反而帶著一種悲憫的、凈化的溫柔。它優先灑落在那些仍在肆虐的、被削弱了的暗青色鐘片之上。
“嗤嗤嗤——!”
如同燒紅的鐵塊落入冰水,那些鐘片在被酒雨籠罩的瞬間,其上的銹蝕痕跡驟然加劇、蔓延!最后一絲工業規則的痕跡被徹底抹去,那褻瀆的血焰早已熄滅,此刻連鐘片本身的結構都在酒雨的沖刷下迅速分解,化為最本源的青銅微粒與蒼青愿力,如同被超度的亡魂,紛紛揚揚地灑落大地,再無半分兇戾。
緊接著,酒雨灑向了城中那些仍在運轉、或是因工廠baozha而失控暴走的機械造物——巡邏守衛、萃取裝置、運輸單元……
機械銹停!
無論是何等精密、何等堅固的合金,無論其內部流淌著何種能量,在這蘊含著崔九娘畢生茶道凈意、雄黃破妄之性以及最終犧牲意志的酒雨沖刷下,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厚厚的、斑駁的銹跡!齒輪卡死,軸承凝固,能量回路短路、熄滅。所有的機械,無論是完好的還是殘破的,都在這一刻徹底停止了運轉,停滯在原地,如同瞬間經歷了千萬年的時光侵蝕,化作一具具冰冷的、沉默的鋼鐵墳墓。
整座城市,那令人煩躁的機械轟鳴聲、能量流動聲,戛然而止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死寂的、卻帶著悲壯凈意的寧靜。
酒雨并未停歇,它繼續灑落,洗滌著廢墟上的血污,凈化著空氣中彌漫的記憶灰燼與貸紙殘留的蠱惑氣息。它如同一位溫柔而決絕的母親,正在為飽受創傷的孩子進行最后的清洗與撫慰。
然而,這覆蓋全城的禁化,代價是巨大的。
空中的酒雨洪流在完成這一切后,迅速變得稀薄。那金紅色的光芒開始收斂,最終,在織云淚眼模糊的注視下,那磅礴的酒液再度凝聚,回到那殘破的懸空平臺附近,艱難地重新勾勒出人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