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字碑內,那由歷代被獻祭女性怨魂凝聚的滔天恨意,如同實質的冰錐,刺向剛剛掙脫虛空絲線束縛、魂體近乎透明的謝知音。他是解救者,卻也是背叛者的血脈,這矛盾的身份,讓這片怨念空間的氣氛凝滯而危險。
謝知音的殘魂已無力做出任何反應,只能靜靜地懸浮著,等待著最終的審判。是湮滅于這積壓了無數歲月的怨恨之中,還是……
然而,預想中的吞噬并未到來。
為首的那道身影——謝知音的母親,苗疆圣女藍鳳凰,在深深看了一眼兒子那黯淡的魂影后,緩緩抬起了手。那并非攻擊的姿態,而是一個阻止的動作。她雖無法開口,但那堅定的眼神,那微微搖動的頭顱,清晰地傳遞給了周圍所有躁動的怨魂姐妹。
仇恨的盡頭,不應是延續仇恨,而是終結產生仇恨的根源。
她們恨的,是背叛的丈夫,是冰冷的家族,是誘惑人心的虛空,而非這個同樣被命運玩弄、竭力抗爭甚至不惜魂飛魄散來解救她們的孩子。
一股悲壯而決絕的意念,在所有被解放的女性怨魂之間無聲地交流、共鳴。她們被囚禁了太久,痛苦了太久,怨念是她們存在的基石,但在此刻,一種更高層面的覺悟,如同破開烏云的月光,照亮了她們殘存的靈識。
毀滅這囚禁之碑,以吾等殘燼,為后世點燃新的烽火!
意念既通,再無猶豫!
剎那間,所有被解放的女性怨魂,齊齊發出了無聲的吶喊!她們那蒼白、虛幻的靈體,開始燃燒!不是被動的焚燒,而是主動的、義無反顧的自我獻祭!靈魂的本源之力混合著積壓的怨念與不甘,化作了最純粹、最熾烈的復仇火焰!
“唳——!”
一聲清越、悲愴,仿佛能穿透時空的鳳鳴,自藍鳳凰開始,每一位女性的燃燒的魂體都化作了一只只姿態各異、卻同樣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火鳥!有蘇繡靈韻化成的錦雞,有苗疆巫火凝成的鳳凰,有茶道清焰匯成的青鸞,有骨雕冷火聚成的畢方……
眾女魂化火鳥!
成百上千只燃燒的火鳥,匯聚成一片席卷一切的火焰風暴,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,猛地撞向這囚禁了她們無數歲月的碑內空間的四壁——那由怨念、虛空之力與無字碑本體共同構筑的牢籠壁壘!
焚碑!
“轟——!!!!!”
無法形容的劇烈baozha,從無字碑內部爆發!
外界,織云、崔九娘、吳老苗等人只看到,那矗立的無字碑先是劇烈一震,隨即通體變得赤紅,仿佛燒紅的烙鐵!碑身上那血色的盟約文字在高溫下扭曲、模糊、最終汽化!
緊接著,震耳欲聾的爆鳴聲中,整座無字碑,連同其所在的萬碑林大片區域,被一股自內而外爆發的、蘊含著純凈魂火與凈化意志的烈焰徹底吞沒、粉碎!碎石橫飛,卻在觸及那火焰的瞬間便被氣化!
火焰沖天而起,卻不帶絲毫毀滅的暴戾,反而有一種悲壯、肅穆、滌蕩污穢的莊嚴感。
熊熊烈火在空中盤旋、凝聚,并未散去,反而在某種集體意志的引導下,凝結成了一行巨大無比、由火焰構成、照亮了整個北境昏暗天空的文字——那并非血盟的邪惡符文,而是一份以最決絕方式立下的、昭告天地的新盟約:
烈火凝新盟約:
“非遺歸民,誓滅虛空!”
“非遺歸民,誓滅虛空”!
八個火焰大字,熠熠生輝,每一個筆畫都仿佛蘊含著那些獻祭女性最后的吶喊與期望。她們用自己最后的痕跡,徹底否定了那以犧牲至親換取力量的舊血盟,立下了這回歸本源、守護文明的新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