傳薪之子被那突如其來的青銅巨手拽入深不見底的地穴,織云手中只剩下半截斷裂的、尚存余溫的臍帶。巨大的驚恐與失子之痛如同冰水澆頭,讓她瞬間四肢冰涼,大腦一片空白,唯有喉嚨里堵著的那聲凄厲的哭喊,卻因極致的絕望而發不出半點聲音。
“孩子——!”崔九娘的驚呼聲和謝知音壓抑的悶哼幾乎同時響起。崔九娘目眥欲裂,撲到地穴邊緣,向下望去,只有一片吞噬光線的漆黑,以及一股從地底涌上的、帶著濃重土腥氣和古老銅銹味的陰風。謝知音掙扎著想上前,但斷臂和全身的傷勢讓他幾乎無法動彈,只能死死盯著那個地穴,臉上血污混著冷汗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焦灼。
而前方,扶貧干部們用山歌構筑的防線已然徹底崩潰。機械蝗蟲的烏云淹沒了那些疲憊的身影,凄厲的慘叫和機械鋸齒的摩擦聲令人毛骨悚然。解決完扶貧干部,那黑壓壓的機械蝗蟲群立刻調轉方向,閃爍著紅光的復眼鎖定了織云三人這個新的目標,發出更加刺耳的嗡鳴,如同死亡的潮水般洶涌撲來!
前有蟲群,后有詭異的地穴,孩子生死不明,絕境瞬間降臨!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織云手中那半截由臍帶化作的、看似普通的繡花針,突然變得滾燙!不再是殘留的體溫,而是一種源自內部的、灼熱的力量在蘇醒!
針身輕微地震顫起來,發出幾乎聽不見卻又直刺靈魂的嗡鳴。它不再是一件死物,而像是一個擁有自身意志的活物,一股強烈的、指向性的力量從針尖透出,牽引著織云的手,不由自主地、狠狠地扎向她腳前的地面!
織云幾乎是憑著本能,順從了這股牽引力。她握緊那根變得滾燙的神針,用盡全身力氣,朝著堅實的土地刺了下去!
沒有想象中的阻礙。針尖觸及地面的瞬間,仿佛刺入的不是泥土,而是某種無形的屏障。一股強大的能量以針尖為圓心,無聲地擴散開來。
緊接著,地底深處傳來一聲清晰無比的、如同名貴瓷器被摔碎的——“咔嚓”聲!
這聲音清脆悅耳,卻帶著一種打破禁忌的意味。
下一秒,以織云扎針的那一點為中心,地面猛地裂開一道巨大的、不規則的口子!裂縫邊緣光滑如鏡,仿佛被利刃瞬間切開。
一股強烈的、混合著窯火高溫和釉彩清香的氣息從裂縫中噴涌而出!
在三人驚愕的目光中,一道身影托著一個小小的襁褓,緩緩從地底裂縫中升起。
那身影并非血肉之軀,而是一個約莫七八歲孩童高、通體由景德鎮上好白瓷燒制而成的瓷童!瓷童面容精致,唇紅齒白,梳著雙髻,穿著用青花釉彩描繪的肚兜和短褲,光著腳丫,渾身散發著溫潤的光澤,栩栩如生,卻又透著一股非人的詭異。
它雙手穩穩地托舉著的,正是剛剛被青銅巨手抓走的傳薪之子!嬰孩似乎并未受到驚嚇,反而在瓷童懷里好奇地扭動著,小手揮舞著。
織云看到孩子無恙,心中巨石瞬間落地,激動得幾乎要暈厥,下意識就要沖上去抱回孩子。
然而,那瓷童卻突然咧開嘴,對織云露出一個極其燦爛、卻毫無溫度的笑容。它的聲音如同瓷片輕敲,清脆卻冰冷:
“救了你的崽,按規矩,得用東西換。”它空出一只瓷手,指了指自己那雙用黑彩點繪、卻異常靈動的眼睛,又指了指織云的右眼,“俺瞧你這只招子不錯,水靈,有魂兒。換給俺吧!”
話音未落,瓷童那只指向織云的瓷手,五指瞬間變得尖銳如刀,快如閃電般,徑直剜向織云的右眼!
這一變故太過突然,太過詭異!織云根本來不及反應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閃爍著寒光的瓷指在瞳孔中急速放大!
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——
一道身影猛地從斜刺里撲了過來,用盡最後的力氣,將織云狠狠撞開!
是謝知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