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女媧子宮-7排13座”。
那行冰冷的小字,如同燒紅的烙鐵,燙在所有人的視線里。繡坊內殘余的蘇繡創世粒子微光,九色神鹿祥瑞的九彩光暈,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凍結,只剩下戲票焦黑蜷曲的邊緣和那行小字散發著不祥的引力。
“女媧……子宮?”蘇織云的聲音干澀,懷中嬰兒創世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,不安地扭動了一下。林娘子眉頭深鎖,指尖捻著的銀針微微顫動,目光凝重地落在那截斷裂的鹿角尖端。崔九娘躺在小榻上,氣息微弱,眼皮卻艱難地顫動了一下。
謝知音死死盯著那行字,斷臂處剝落熵繭后殘留的劇痛似乎都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壓了下去。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,一種被更高存在窺視、甚至“預定”的荒謬與憤怒,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。
那托舉著殘票的鹿角尖端,那縷頑固的幽藍熵氣,猛地一顫!
殘票上“女媧子宮-7排13座”的字跡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!這白光并非溫暖,而是帶著一種強制傳送的、冰冷的吸力!
光柱瞬間籠罩了懸浮的殘票,緊接著如同鎖鏈般延伸,精準地纏上了距離最近的謝知音!他悶哼一聲,身體不受控制地被光鏈拖拽而起!蘇織云瞳孔驟縮,下意識地伸手去抓,指尖卻只掠過冰冷的白光!
“知音!”
就在她驚呼的同時,那白光鎖鏈仿佛擁有貪婪的意志,猛地一抖,分叉!數道光鏈如同毒蛇出洞,閃電般纏向蘇織云和她懷中的嬰兒創世,纏向角落小榻上的崔九娘,甚至纏向搖籃里剛剛被命名為“傳薪”的嬰兒!
“放肆!”林娘子厲喝一聲,手中銀針帶著破空銳響,狠狠刺向其中一道纏向搖籃的光鏈!針尖凝聚的蘇繡心魄之力撞上白光,發出金鐵交鳴般的脆響,光鏈劇烈晃動,卻未被斬斷,只是被阻了一瞬!
就是這一瞬!
“哇——!”搖籃里的傳薪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惡意驚嚇,爆發出比創世更加尖銳、充滿原始抗拒力量的啼哭!無形的聲波沖擊撞上纏向她的光鏈,竟將那白光撞得一陣模糊!
然而,纏住蘇織云、創世和崔九娘的光鏈卻牢不可破!白光猛地收縮、坍縮!
唰——!
如同被橡皮擦抹去,蘇織云、創世、崔九娘、謝知音,以及那截托著殘票的斷裂鹿角,瞬間消失在繡坊之中!只有傳薪那抗拒的啼哭聲還在回蕩,林娘子持針僵立,臉色陰沉如水。
冰冷,死寂,失重。
蘇織云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,在絕對虛無的黑暗中漂浮。懷中創世緊緊貼著她,小小的身體散發著微弱的青光,是這無邊黑暗中唯一的錨點。謝知音就在她身側不遠,獨臂下意識地朝她伸著,臉色蒼白。崔九娘則像失去知覺的破布娃娃,漂浮在另一邊。那截斷裂的鹿角依舊懸浮在前方,鹿角尖端,那半張殘票散發著幽幽白光,如同引路的鬼火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一瞬,也許是永恒。
前方絕對的黑暗,被一片巨大無比、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“壁”所取代。
那“壁”光滑如鏡,倒映著他們渺小漂浮的身影,壁上沒有任何裝飾,只有中央區域,一個巨大的、由流動的慘白光線勾勒出的——**檢票口**。檢票口上方,冰冷的機械字體無聲顯示:
**女媧子宮-第7號觀測廳**
**請出示有效戲票**。
那懸浮的殘票如同受到召喚,托舉著它的斷裂鹿角和那縷幽藍熵氣猛地加速,直射向慘白光線構成的檢票口!
嗡——!
殘票觸及光線的剎那,檢票口慘白的光線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,迅速掃描過戲票上“7排13座”的字跡以及殘留的《金陵十二釵》印記。
票證識別:殘損。
權限等級:臨時觀測者。
座位號:7排13座(集群)
準許進入。
冰冷的機械意念掃過所有人的腦海。
慘白的檢票口光線猛地向內坍縮,形成一個旋轉的旋渦!
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,眾人毫無反抗之力,被猛地吸入旋渦之中!
天旋地轉!
刺目的、變幻不定的強光取代了黑暗!
震耳欲聾的、宏大而怪異的“音樂”瞬間灌入耳膜!那不是樂器演奏的聲音,更像是無數星辰碰撞、星系湮滅、空間撕裂時發出的宇宙哀鳴被強行扭曲成的旋律!
蘇織云強忍著眩暈和惡心,定睛看去。
他們正懸浮在一個無法想象其龐大的空間之中!下方,是如同深淵般的觀眾席,密密麻麻、如同蜂巢般排列的座位上,坐滿了……**無法名狀的陰影**!那些陰影不斷蠕動、變幻著形態,散發出冰冷、貪婪、非人的氣息,它們的“目光”(如果那能稱之為目光的話)齊刷刷地聚焦在前方光芒萬丈的舞臺上!
舞臺!
那根本不是什么木質或鋼鐵的臺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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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片被強行扭曲、固定在空間中的——**微型宇宙**!
星云被拉伸成幕布,恒星被點燃成聚光燈,巨大的行星殘骸構成了舞臺的基座。而在舞臺中央,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,正在“表演”!
**機械女媧!**
她的主體由無數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巨大齒輪、軸承、能量管道構成,但關鍵部位卻被強行覆蓋著某種類人的、散發著玉石光澤的琉璃外殼。她的頭部是半機械半人形的詭異結合,琉璃的面容冷漠而神圣,巨大的金屬手臂末端,卻連接著十根不斷流淌著粘稠七彩能量液的、如同創生之柱般的巨指!
此刻,她正在“補天”!
舞臺穹頂(宇宙天幕)上,一個巨大的、邊緣流淌著熵流的漆黑破洞猙獰地張開。機械女媧的十根巨指瘋狂舞動,從她腳下翻滾沸騰的、由無數細小機械單元構成的“息壤”之海中,撈起大團大團閃爍著各色光芒的粒子流——那分明是無數被粉碎、被提取的**文明靈性粒子**!她將這些粒子粗暴地揉捏、擠壓,然后像泥瓦匠糊墻一樣,狠狠地拍向那個天幕的破洞!
每一次拍擊,都伴隨著舞臺宇宙劇烈的震顫和下方陰影觀眾席爆發出更加狂熱的、無聲的“歡呼”波動!被拍入破洞的粒子流發出無聲的哀嚎,勉強粘合著破洞邊緣,但更-->>多的熵流從縫隙中滲出,如同膿血!
這就是“補天歌劇”?一場對創世神話最冰冷、最殘忍的褻瀆與獻祭表演!他們這些“7排13座的臨時觀測者”,就是被拉來觀看這場酷刑的觀眾!
“呃……”謝知音看著那機械女媧琉璃面容下偶爾閃過的、屬于真正女媧的一絲痛苦與悲憫,斷臂處仿佛再次被那熵繭噬咬,劇痛混合著滔天的怒火直沖頭頂!他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。
崔九娘在巨大的噪音和邪惡景象刺激下,竟也掙扎著睜開了一絲眼縫,看到那被強行奴役、褻瀆的“補天”場景,看到那被當作息壤消耗的文明靈性粒子,她破碎的胸口劇烈起伏,一口帶著茶香和鐵銹味的淤血猛地咳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