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親?!”蘇織云的驚呼帶著破碎的顫音,在汨羅江的濤聲與能量消散的余波中顯得格外凄楚。那聲源自血肉大腦的呼救,是她魂牽夢縈卻早已陰陽兩隔的母親聲音!這詭異的、由冰冷光腦轉化出的血肉造物,怎會發出亡母的哀鳴?
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團停止了抽搐、陷入詭異平靜的血肉大腦上。大腦皮層溝壑縱橫,如同干涸的河床。然而,當她的視線聚焦其上時,那些深深淺淺的褶皺、蜿蜒曲折的溝回,其紋理的走向、結構的堆疊…竟在她眼中自動組合、變幻,最終清晰地勾勒出一幅令人心驚的圖景——
連綿起伏的、如同凝固波濤般的草原!而在那草原的皺褶之間,一個個圓潤飽滿的穹頂輪廓星羅棋布!那是…**蒙古包**!無數由神經溝壑構成的蒙古包穹頂!與之前謝無涯肋骨星圖、碎石拼出的“端午”甲骨文遙相呼應的核心意象!
這絕非巧合!
“腦紋…具象化?!”顧七虛弱卻冰冷的聲音響起。她靠在一塊冰冷的青銅殘塊上,失去石腿的下身被崔九娘用茶繩勉強固定,臉色蒼白如紙,但那雙刻刀般的眼睛卻銳利如鷹,死死盯著那團大腦,“焚天谷的邪術…竟能將空間坐標和記憶場景…烙印在生物腦組織的拓撲結構里?這腦紋…就是地圖!是鑰匙!”
她掙扎著,用僅存的力量握緊了那柄與她性命交修的骨雕刻刀——“銘心”。刀身黯淡,卻在她決絕的意志下,再次吞吐起微弱的、凝聚著“芥子納須彌”意境的寒芒。
“蘇織云!”顧七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,目光轉向心神劇震的蘇織云,“想見你娘最后留下的東西嗎?想挖出這鬼東西背后的真相嗎?助我!”
蘇織云猛地回過神,眼中痛苦與決然交織。母親的聲音,蒙古包的紋路…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殘酷的可能!她不再猶豫,強壓翻涌的氣血,將最后一絲殘存的靈絲之力,毫無保留地灌注向顧七的刻刀“銘心”!
“靈絲為引!刻刀為針!顧七…**雕開它**!”
嗡——!
得到蘇織云靈絲加持,“銘心”刻刀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那光芒并非刺眼奪目,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的、仿佛能切割空間的幽暗!顧七眼中精光爆射,僅存的力量連同骨雕世家的無上匠魂,盡數凝聚于刀尖!
“以魂入刀,芥子納須彌…**開**!”
顧七手腕一抖,動作快如閃電,卻又帶著一種庖丁解牛般的精準韻律!刻刀“銘心”的刀尖,如同最精妙的手術刀,帶著洞穿虛妄的意志,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那團血肉大腦皮層上,一片溝壑最密集、穹頂紋路最清晰的區域!
刀鋒切入,沒有鮮血飛濺,只有一種奇異的、如同切割某種粘稠能量體的“滋啦”聲!刀尖所過之處,那由神經溝回構成的“蒙古包穹頂”紋路,如同被點燃引信的畫卷,猛地**綻放**開來!
不是破碎!不是撕裂!
是空間層面的——**展開**!
以顧七刀尖落點為中心,那一片被刻刀觸及的腦組織區域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空間劇烈地扭曲、拉伸、膨脹!一個散發著蒼茫草原氣息、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巨大**蒙古包穹頂虛影**,在眾人頭頂憑空顯現,并急速凝實、擴大!
僅僅一個呼吸間,一個完整的、散發著陳舊氈毛與牲口氣息的巨大蒙古包,竟硬生生地、由虛化實,取代了眾人頭頂的部分天空,轟然降臨在汨羅江畔!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,將蘇織云等人連同那團血肉大腦一起,囊括其中!
蒙古包內部并非想象中的溫暖氈房,而是一片陰冷、昏暗。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防腐草藥味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。中央的支撐-->>木柱上,懸掛著一盞搖曳著幽綠火焰的古老油燈,將昏黃的光線投下。
燈光照亮了蒙古包中央。
那里,并非篝火,而是…**一具被粗糙麻繩懸吊在半空中的尸骸**!
尸骸身形纖細,穿著一身早已褪色、卻仍能看出江南水鄉韻味的素色衣裙。長發披散,遮住了大部分面容,但裸露出的手腕和脖頸皮膚,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蠟黃色,顯然經過了某種防腐處理。尸骸的姿態僵硬,雙臂無力地垂落。
“娘…娘親?!”蘇織云如遭五雷轟頂,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!雖然面容被發絲遮擋,但那身形,那衣著,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氣息…正是她以為早已安葬的母親!巨大的悲痛如同滔天巨浪,瞬間將她淹沒!她踉蹌著就要撲過去。
“別過去!”崔九娘眼疾手快,一把死死拉住蘇織云,焦黑的右手傳來劇痛也顧不上了,“有古怪!”
就在這時,一陣陰冷的穿堂風不知從何而起,吹動了懸吊尸骸披散的長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