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還在耳邊,蕭玄剛坐上主車,前方傳令兵就疾奔而來。馬未停穩,人已翻身落地,單膝跪在車前。
“報——漕運碼頭被封!三皇子蕭澤率禁軍封鎖十里亭,三百輛糧車全部滯留,押運官被扣!”
蕭玄的手指停在車轅上。
他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按在木沿上的手。指甲邊緣有一點火藥殘留的黑痕,是昨夜檢查danyao箱時沾上的。這雙手簽過七道軍令,也親手裝填過炮膛引信。現在卻有人攔他的糧道。
“張遠山。”他開口。
身后鐵甲聲響,老將快步上前,虎符已在腰間晃動。
“你去一趟十里亭。”蕭玄說,“帶我的話問蕭澤——前線將士明日就要斷糧,他攔的是軍糧,還是大梁的命?”
張遠山抱拳:“末將領命。”
他翻身上馬,不帶隨從,只一人一騎直奔城外。玄甲軍在他走后迅速集結,列陣于東門五里處,靜候命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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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里亭外塵土飛揚。
糧車排成三行長龍,車夫蹲在路邊啃冷餅,禁軍持槍守在四周,不準任何人靠近。押運官被綁在旗桿下,嘴里塞著布條,臉上有血痕。
張遠山騎馬穿過封鎖線,無人敢攔。
他在轅門前勒馬,聲音不高,卻穿透整個營地。
“我奉監國太子令,查勘軍糧調度。三皇子若無私心,請即刻放行。”
營帳內,蕭澤正坐在高臺之上,手中折扇輕搖。聽見聲音,他抬眼看了過來。
“張老將軍。”他笑,“您也是三朝元老,該懂規矩。調糧百萬石,戶部無批文,兵部無備案,就這么一聲令下就走了?朝廷法度何在?”
張遠山沒下馬。他右手抬起,虎符舉過頭頂。
“此令蓋有東宮印、兵部副印,程序無瑕。太子已簽發軍需文書,合律合規。您身為皇子,扣押前線軍糧,是想讓五千將士餓著肚子迎戰北狄鐵騎?”
蕭澤笑意不變:“戰事再急,也不能亂了章法。我這是為國把關。”
“好。”張遠山收起虎符,聲音陡然加重,“那我現在以玄甲軍統帥身份告知您——五里外,三千玄甲軍已列陣待命。您是要我揮軍搶糧,還是現在開閘?”
全場寂靜。
禁軍士兵握緊長槍,卻沒人敢動。他們知道張遠山是誰。這個缺了兩根手指的老將,曾在南疆一刀劈死叛軍首領,帶著殘部殺出重圍。他不說狠話,但一旦出手,必見血。
蕭澤臉上的笑終于淡了幾分。
他慢慢起身,走到帳邊,望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。那里隱約可見黑色軍陣輪廓,像一道鐵墻壓來。
“罷了。”他說,“既然是軍務急需,我豈能因小失大?”
他揮手:“開閘,放糧。”
禁軍移開路障,押運官被松綁。糧車隊重新啟動,緩緩前行。
張遠山坐在馬上,盯著每一輛車通過。他命副將點數,確認無誤后,親自帶隊護送第一段路程。
臨行前,他對身邊親衛低語:“盯緊每輛車,一粒米都不能出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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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臨時軍署,蕭玄站在桌前。
桌上攤著一張新繪的糧道圖。紅線從京城出發,經驛站、渡口、關卡,直通云州。八百里快馬已派出七批,軍令傳遍沿途各州縣。
他提筆寫下新的命令:
“自即刻起,凡涉云州前線軍需運輸,皆由玄甲軍直管。沿途驛站、漕口、關卡須無條件放行。違令者,以通敵論處。”
他加蓋東宮印,又加火器司聯署章,封入信筒。
文書官接過信筒欲走,蕭玄忽然叫住他。
“等等。”他說,“再加一句——告訴他們,這不是爭權,是保命。誰攔糧,就是與全軍將士為敵。”
文書官點頭離去。
蕭玄坐回椅中,翻開最新通行報告。第一批糧車已過第一關卡,預計明日午時可抵中轉站。押運記錄完整,無延誤。
但他眉頭沒松。
他知道蕭澤不會這么輕易讓步。一個能忍二十年的人,絕不會因為一場對峙就退場。
他叫來暗衛首領。
“查所有糧車清單。”他說,“重點關注是否混入陳糧、霉糧。另查押運官背景,是否有不明往來。再派不良人暗中隨行,全程監控。”
“是。”
人走后,他獨自坐在燈下。
油燈燒了一半,火苗穩定。他伸手撥了下燈芯,光亮跳了一下。
這時,另一名傳令兵沖進來。
“報!郭靖已整備完畢,請求出發時間!”
蕭玄抬頭:“讓他即刻動身。走小路,避開主道。攜帶最新火炮圖紙與作戰推演,務必在明日天黑前送達云州守將手中。”
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