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她回到案邊,從陶罐里舀出一勺藥汁,倒入一只空碗。
她端著碗,走到蕭玄身邊,遞給他。
他接過去,喝了一口。
她問:“苦嗎?”
“苦。”
她點頭,轉身,把空碗放回灶臺。
蕭玄把碗遞還給她。
她沒接,只說:“再喝一口。”
他仰頭,喝盡。
她接過碗,走到水缸邊,舀水洗凈,擦干,放回原處。
蕭玄走到門邊,踢了一腳地上黑影的腿。
黑影沒反應。
他彎腰,扯下黑影蒙面黑巾。
一張年輕男人的臉,眉骨有疤。
蕭玄不認識。
他直起身,對蘇挽月說:“拖出去。”
她點頭,彎腰,一手掐住黑影后頸,一手托住膝彎,把他扛上肩。
她腳步很穩,出門,往西邊去了。
蕭玄沒跟。
他關上門,插好門閂。
回到案邊,他揭開陶罐蓋子,用長勺攪動藥汁。
氣泡破裂,聲音細碎。
他盯著藥面。
藥面映出他眼睛。
他眨了一下。
門外傳來一聲悶響,像重物落地。
接著是水聲。
他沒回頭。
他伸手,從懷里掏出一塊布,擦了擦右手。
布上沾了黑痕。
他把布丟進灶膛。
火苗竄高,燒盡。
他轉身,走向木榻。
他沒躺下。
他坐在榻沿,右手垂在身側,指尖朝下。
那滴黑珠沒再出現。
他左手按在榻板上,指節發白。
窗外月光移了一寸,照進門檻,停在離他鞋尖三寸處。
他沒動。
蘇挽月推門進來。
她手上沒水,頭發微濕,袖口沾著泥點。
她走到榻前,蹲下,從藥箱取出一盒膏藥,打開,挖出一點,抹在他右手手心。
他沒縮。
她抹完,合上盒蓋,放回藥箱。
然后她站起來,走到案邊,把陶罐蓋子蓋嚴。
她吹滅最后一盞燈。
黑暗落下來。
只有月光還留在門檻上。
她沒回自己房間。
她走到榻邊,坐在他右側,離他半尺。
兩人沒說話。
她左手垂在身側,指尖碰到他右手小指。
他沒躲。
她也沒動。
月光爬過門檻,停在他鞋尖。
她忽然開口:“你剛才裝暈,用了幾分力?”
他答:“七分。”
她點頭。
他問:“你釘進門框那根針,是哪一根?”
她答:“第三根。”
他沉默兩息。
然后說:“下次,用第二根。”
她沒應。
他抬起右手,攤開。
掌心空著。
她低頭,看著他掌心。
他掌心有一道淺痕,是剛才攥藥杵留下的。
她伸手,用拇指擦了一下。
他沒動。
她擦完,收回手。
月光移到他腳背上。
她忽然說:“北境商隊,初五到。”
他說:“我知道。”
她點頭。
他忽然抬手,從她發間取下一根銀針。
她沒攔。
他把銀針放在自己左手掌心。
銀針冰涼。
他握緊。
她看著他手背繃起的筋。
他松開手。
銀針還在。
他把它放回她發間。
她沒動。
他放下手。
月光移到他小腿。
她忽然說:“你信我嗎?”
他答:“信。”
她沒再說話。
他也沒再說話。
她坐著,沒起身。
他坐著,沒躺下。
門外風起,吹動檐角銅鈴。
叮。
一聲。
她睫毛顫了一下。
他右手小指,輕輕碰了碰她左手小指。
她沒縮。
他沒動。
月光停在她裙擺邊緣。
她左手小指,回碰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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