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無邊無際的黑暗。
林風的意識仿佛沉入了一片冰冷死寂的深海,不斷下墜。五感盡失,唯有一股萬物終結、連存在本身都要被抹去的“意”,如同跗骨之蛆,纏繞著他的神魂核心。
那是強行引動“歸墟之意”的反噬。
他感覺自己就像狂風中的一點殘燭,隨時可能徹底熄滅。混沌源核在識海深處緩慢地旋轉,光芒黯淡,表面甚至浮現出更多細微的裂紋,它也在那超越極限的力量沖擊下受損不輕。
‘要死了嗎……’一絲模糊的念頭劃過。不甘、憤怒、還有對那未知“九幽歸墟”的驚悸,交織在一起。
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剎那,一點微弱的、卻異常溫暖堅韌的光芒,自混沌源核最深處亮起。那是他自身不屈的武道意志,是歷經磨難錘煉出的道心!與此同時,一股精純溫和、帶著生生不息氣息的藥力,從外界涌入他近乎干涸的經脈,如同甘霖般滋養著他破碎的肉身與受創的神魂。
‘不能放棄……我還有很多事沒做……身世之謎,混沌源核的來歷,還有那該死的九幽歸墟……’
求生的本能與堅定的道心讓他死死守住了靈臺最后一點清明。他不再抗拒那無處不在的死寂之意,反而嘗試以混沌源核去包容、去理解、去……同化。
混沌,本就包含生滅。歸墟是終結,亦是另一種形式的“寂滅之生”。
在這種玄之又玄的感悟中,他的意識不再純粹下墜,而是陷入了一種非生非死的沉寂狀態。外界的紛擾、身體的劇痛似乎都遠去了,唯有對“混沌”與“歸墟”這兩種極端力量的本質,有了更加模糊卻又更加接近本源的觸碰。
……
不知過了多久,仿佛一瞬,又仿佛萬年。
林風的意識緩緩從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上浮,如同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。首先恢復的是痛覺,全身如同被碾碎后又勉強拼接起來的劇痛,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。
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,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。
映入眼簾的,是熟悉的聽溪小筑靜室屋頂,古樸而安靜。濃郁的藥香縈繞在鼻尖,身下是柔軟的被褥,體內雖然依舊空空蕩蕩,劇痛難當,但至少那股令人絕望的死寂之意已經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虛弱到極點的疲憊。
他還活著。
“風兒!你醒了!”一個帶著急切與擔憂的聲音在旁邊響起。
林風微微偏頭,看到了守在床邊的古岳真人。此時的古岳真人,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,眼神中充滿了關切,甚至還有一絲……后怕?
“師……尊……”林風張了張嘴,聲音干澀沙啞,如同破舊風箱。
“別說話,你傷得很重!”古岳真人連忙制止他,遞過一杯溫熱的靈液,小心地喂他服下。“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!神魂與肉身皆受損嚴重,尤其是強行引動那種……禁忌力量,差點就傷了道基,萬劫不復!”
靈液入喉,化作溫和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,稍稍緩解了身體的疼痛和干渴。林風緩了口氣,感受著體內糟糕的狀況,心中也是凜然。混沌歸墟引的力量層次太高,遠非他現在所能駕馭,這次能活下來,實屬僥幸。
“師尊……山河榜……”他更關心后續的事情。
“山河榜已塵埃落定,你是不折不扣的魁首!”古岳真人語氣帶著一絲驕傲,但隨即又凝重起來,“獎勵也已發放,包括五千上品靈石,一瓶‘筑基丹’,以及一次進入‘劍冢’深處,挑選傳承的機會。這些東西我都先替你收著了。”
林風點了點頭,這些獎勵都在意料之中。但他從古岳真人的語氣中,聽出了更深層次的東西。
“師尊,李炎他……”
提到李炎,古岳真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,冷哼一聲:“那小子?哼!動用禁術,燃燒精血,又被你那……力量反噬,傷得比你還重!沒有一年半載,休想恢復過來!李淳罡那老匹夫當場就把他帶回去救治了。”
他頓了頓,眼中閃過一絲厲色:“風兒,你這次,可是把李淳罡徹底得罪死了。你昏迷期間,他數次以探查傷勢為名,想親自接觸你,都被我擋了回去。他懷疑你身上有驚天秘密,否則絕無可能以凝氣修為引動那般力量。”
林風心中一沉。果然,還是引起了最大的麻煩。大長老李淳罡,金丹后期的頂尖強者,被他這樣一個內門弟子當眾打傷其孫,更是展露出了超越常理的力量,對方絕不會善罷甘休。
“是弟子魯莽,給師尊添麻煩了。”林風低聲道。
“說什么胡話!”古岳真人斥道,“你是我古岳的弟子,何來麻煩一說?他李淳罡勢大,我古岳也不是泥捏的!只要你在這青云峰,他就別想動你一根汗毛!”
話雖如此,但林風能感覺到古岳真人語氣中的一絲凝重。顯然,面對大長老一系的壓力,即便是他,也感到了棘手。
“你且安心養傷。”古岳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,語氣緩和下來,“宗門之內,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如何。至于外面……等你傷好后,需更加小心謹慎。你的混沌之力,還有最后施展的那種力量,太過驚世駭俗,以后若非生死關頭,絕不可輕易動用,以免引來更多覬覦。”
“弟子明白。”林風鄭重應下。懷璧其罪的道理,他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