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一出大戲!”朱高煦撫掌,眼中閃爍著棋手看到精彩棋局時的光芒,但隨即光芒收斂,化為深沉的算計。
他豁然轉身,對陰影中無聲侍立的癸沉聲道:“傳令!”
癸如同鬼魅般上前一步,躬身聽令。
“一,令‘聽風閣’所有在臨清及周邊的人手,即刻起進入‘靜默潛伏’狀態。只觀,不察;只聽,不。記錄一切所見所聞,尤其是各方勢力調動、沖突細節、人員傷亡,但絕不允許介入其中,更不可暴露身份。本王要的是完整的‘賬本’,而不是幾個無關痛癢的人頭。”
“二,重點關注幾個人物:石佛口彌勒和北元使者的動向、顧乘風的行動、以及…太子儀仗船隊核心區域的任何細微變化。若有機會,記錄太子是否真的現身,狀態如何。”
“三,將‘石佛口彌勒教勾結北元,欲在臨清閘口伏擊漕運官船’的消息,通過那幾條埋得最深的暗線,以‘江湖風聞’和‘邊關急報’兩種截然不同的渠道,設法透露給錦衣衛臨清站和山東都指揮使司的人。要自然,要巧合,要讓他們自己‘意外’截獲,而非我們主動上報。”
此計毒辣至極。既提前預警,將官方力量的注意力引向臨清,給石佛口彌勒制造麻煩,為太子分擔壓力,又完全撇清了樂安的關系,甚至可能讓官方懷疑這是不是叛賊的疑兵之計或內訌。無論結果如何,樂安都能置身事外,穩坐釣魚臺。
“四,”朱高煦頓了頓,眼中閃過一絲極致冷酷的光芒,“讓我們在彰德府的人,幫趙王一把。”
癸的身影在陰影中似乎凝滯了一瞬,但依舊靜默聆聽。
“這蠢貨利令智昏,與虎謀皮。此番臨清之局,無論成敗,他勾結石佛口和北元的痕跡都極可能暴露。”朱高煦的聲音冰冷而清晰,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,“他若此刻倒了,朝廷下一步的目光,便會毫無遮擋地落到本王身上。這,絕非樂安之福。”
他指尖重重敲在彰德府的位置上:“所以,要幫他擦干凈屁股。動用我們埋在彰德最深的那幾條線,秘密行動:查清并切斷趙王府與石佛口、以及與北元使者之間的直接聯絡渠道,尤其是資金、物資和死士的輸送路徑。處理掉幾個關鍵的聯系人,制造意外。”
漢王頓了頓,眼中爆閃出一絲精芒:“特別在混戰之中,須防變數。“令‘聽風閣’在臨清左近潛伏的‘暗手’,嚴密監控戰局。若時機必要…
…
便秘密出手,優先抹殺“彌勒”及其身邊知曉核心機密的長老、以及北元直接聯絡的使者。要做得干凈,像混戰中的誤殺,或是…
…
讓他們‘被滅口’。總之,絕不能讓他們活著、清醒地落到錦衣衛手里!務必讓顧乘風就算查到些蛛絲馬跡,也會發現線索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,如同斷線風箏。”
“但是,”他話鋒一轉,眼中閃爍著更深的謀算,“不要做得太完美。要恰到好處地留下一些‘模糊的痕跡’——幾筆無法追查源頭但指向塞外的神秘資金流向,幾句關于趙王心腹‘曾與形跡可疑的塞外商人密談’的風聞,一兩件被‘無意中’發現的、帶有北元王庭標記的陳舊信物,卻與近期任何事都扯不上直接干系…
…
這些‘舊賬’和‘巧合’,要像是匆忙掩蓋后不慎遺漏的,足以引人疑竇,浮想聯翩,卻又死無對證,無法坐實。”
“如此一來,”朱高煦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,“陛下和朝廷會怎么看?他們會堅信趙王心懷叵測,勾結外敵,卻苦于拿不到現下的鐵證無法即刻定罪。所有的猜忌、防備和怒火,都會持續集中在彰德。而本王這位弟弟,將繼續是最好的擋箭牌,替樂安吸引所有的明槍暗箭。讓他活在朝廷的嚴密監視和猜忌之下,動彈不得,對我們最有利。”
“記住,”他最后強調,語氣森然,“我們的目的,不是參戰,而是控局。行動要快,要隱秘,要像從未發生過。我們要的不是扳倒趙王,而是讓他變成一個被朝廷緊緊攥在手里、卻永遠捏不死的‘嫌疑犯’。明白嗎?”
“是!明白!定將此事辦成無頭公案,令其疑云重重,卻永無實據!”癸沉聲領命,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決絕。漢王此舉,是要在渾水摸魚的同時,親手將最可能泄密的魚提前毒死,確保火不會燒到樂安,也不會過早燒死趙王這枚有用的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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