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契約之間”的殘骸內,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。維克多教授的計劃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了圈圈漣漪,卻也帶來了更深的窒息感。潛入?以他們現在這支殘兵敗將的隊伍?聽起來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自殺。
巴頓首先打破了沉默。他啐出一口帶著黑渣的血沫,粗獷的臉上沒有任何猶豫,只有被怒火和屈辱淬煉過的堅硬。“老子沒問題。”他聲音嘶啞,卻帶著鐵砧般的堅定,“熔爐區那鬼地方,老子被關了那么久,幾條耗子道還是摸得清的。”他活動了一下粗壯得不像話、此刻卻布滿傷痕的手臂,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,仿佛在抗議,卻又被迫服從更強的意志。
索恩沒說話,只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維克多,半晌,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:“老書蟲,你最好確定這他媽的不是去送死。”他粗暴地扯下身上已成破布條的風衣,露出下面同樣傷痕累累的秩序鐵冕制式襯衣,肌肉虬結的身軀上,新舊傷疤交錯,如同某種殘酷的圖騰。“風暴使者能量見底了,老子現在就是個能打的肉盾。”
他的話粗俗,卻點出了最現實的問題――戰力嚴重不足。
維克多教授臉上那不穩定的符文又閃爍了一下,他強忍著痛苦,目光掃過地上昏迷的陳維,最終落在角落那具被索恩雷光轟得焦黑的靜默者尸體上。“戰力不足,就靠偽裝和頭腦來彌補。”他聲音低沉,帶著學者特有的冷靜,“我們需要他們的制服,需要他們的身份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具焦尸。靜默者的深灰色制服似乎由特殊材料制成,在之前的能量沖擊中竟然沒有完全焚毀,只是變得焦黑破爛。
“艾琳,”維克多看向正在全力維持陳維生命狀態的艾琳,“你的‘鏡海回響’,能否在一定程度上…‘修補’和‘模擬’?”
艾琳瞬間明白了教授的意思。她臉色蒼白,肩頭的血色更深了,但眼神卻亮了起來。“可以嘗試…但需要時間,而且無法完全模擬他們那種‘寂靜’的力場波動,只能做到視覺和一般能量感知上的欺騙…并且,對我的消耗很大。”她看了一眼陳維,眼中閃過一絲掙扎。維持陳維的狀態同樣需要她持續輸出。
“足夠了。”維克多果斷道,“我們不需要完全騙過高階靜默者,只要能瞞過巡邏的雜兵和自動防御機制就行。爭取到接近‘鏡廳’的時間,就是成功。”他又看向巴頓,“巴頓,你體型特殊,可能需要…‘調整’一下。”
巴頓冷哼一聲,沒有反駁。他走到那具焦尸旁,毫不忌諱地開始剝取相對完好的制服碎片。他的動作粗暴卻有效,仿佛在分解一塊礦石。索恩也罵罵咧咧地走上前幫忙,兩人配合默契,很快將能用的布料和部件收集起來。
艾琳深吸一口氣,暫時分出一部分心神。深藍色的鏡海回響如同流動的水銀,包裹住那些焦黑的布料。光芒閃爍間,焦痕褪去,破損處如同被無形的織針縫合,布料恢復了深灰色的質感,甚至連靜默者制服上那些細微的、仿佛能吸收光線的紋路也開始隱約重現。她額角的汗珠更多了,臉色也更加透明,但她緊咬著下唇,全神貫注。
同時,她分出的另一股更細微的力量,如同畫筆,開始在巴頓和索恩裸露的皮膚上“描繪”。主要是面部和手部等容易暴露的區域。膚色被調整得更加蒼白、缺乏生氣,肌肉線條被細微地模糊,甚至巧妙地“添加”了一些與靜默者面具邊緣類似的、若隱若現的冰冷紋路。這不是易容,更像是一種高明的幻術與物質微操的結合。
巴頓忍受著這種“修飾”,眉頭緊鎖,顯然很不習慣。索恩則低聲咒罵著,覺得臉上像是糊了一層冰冷的泥。
就在艾琳專注于偽裝工作時,一直癱軟在角落、眼神空洞的杰米,身體突然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。他渾濁的眼珠轉動,偷偷瞄向正在被“改造”的巴頓和索恩,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昏迷的陳維和正在施法的艾琳,最后,目光落在了維克多教授臉上那些明滅不定的符文上。
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,似乎想說什么,但巨大的恐懼讓他再次閉上了嘴,只是將身體蜷縮得更緊,仿佛這樣就能躲開即將到來的一切。
然而,維克多教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一閃而逝的異常。教授沒有立刻質問,只是那深邃的目光,如同無形的探針,在杰米身上停留了更久,仿佛在重新評估這個“背叛者”的價值和風險。
時間在壓抑的忙碌中一點點流逝。
終于,艾琳長吁一口氣,鏡海光華收斂,她踉蹌了一下,幾乎站立不穩,臉色白得嚇人。而站在她面前的巴頓和索恩,已經模樣大變。
巴頓穿上了一套拼湊起來、略顯緊繃的靜默者制服,高大的身材被巧妙地“壓縮”了幾分,顯得不再那么突兀。他臉上覆蓋著一層蒼白的“偽裝”,五官輪廓被模糊,只有那雙熔爐般的眼睛,即便在艾琳的力量壓制下,依舊閃爍著令人不安的銳利光芒。索恩則相對“標準”一些,制服合身,面容被修飾得冷漠平板,唯有眉骨處一道無法完全掩蓋的舊疤,透著一絲原有的兇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