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那斷斷續續、帶著疲憊與急切的意念,如同黑暗中一縷微弱的星光,短暫地照亮了陳維幾乎被痛苦和絕望吞噬的意識。第七站臺……城市脈絡的古老回響……維克多教授留下的線索指向了更深的地下。
這訊息像是一針強心劑,讓他渙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一絲力量。他不能倒在這里,教授和巴頓還在等待,艾琳也在某處掙扎,城市的陰影愈發濃重。
他掙扎著抬起頭,看向靠在對面墻壁上、默默吸煙的索恩。微弱的煙頭火光在絕對的黑暗中明滅不定,映照著索恩臉上那道疤痕和晦暗不明的眼神。
“霍桑女士?”索恩顯然也捕捉到了那微弱的精神波動殘留,他吐出一口煙,聲音沙啞地問,“她還活著?說了什么?”
陳維沒有完全信任索恩,但此刻需要他的力量。“她暫時安全。教授留下的線索,指向地鐵深處,第七站臺下面。”他省略了關于“城市脈絡古老回響”的具體描述。
“第七站臺?”索恩眉頭緊鎖,似乎在回憶林恩錯綜復雜的地鐵線路圖,“那是早期修建的支線站臺,靠近舊河床,幾十年前就因為地質問題和運營成本太高封閉了,入口都被封死了。”他頓了頓,看向陳維,“你怎么看?值得賭一把嗎?還是想辦法先出去,從長計議?”
從長計議?陳維心中苦笑。教授和巴頓可能沒有時間了,那個剛剛試圖降臨的“存在”也不知何時會卷土重來。他沒有選擇的余地。
“沒有時間‘從長計議’了,索恩組長。”陳維的聲音虛弱卻堅定,“我們必須去。而且……我感覺到了,‘呼喚’。”他指了指地下更深處的方向。
這不是謊。在艾琳的訊息傳來之后,他確實隱約捕捉到了一種極其微弱、卻持續不斷的“牽引感”,并非來自視覺或聽覺,而是直接作用于他靈魂深處那縷“燭龍回響”的連接,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更深的地底,與他的本質產生著共鳴。這感覺,與他初到林恩時聽到的“世界哀鳴”有些相似,卻又更加具體,更加……悲傷。
索恩盯著他看了幾秒,仿佛在評估他話語的真實性和價值。最終,他掐滅了煙頭,重重地哼了一聲:“媽的,就知道跟你這小子扯上關系沒好事。第七站臺是吧?跟我來,我知道有條檢修通道可能還能靠近那片區域。不過丑話說在前面,要是下面什么都沒有,或者又是剛才那種鬼東西,別怪老子把你扔下自己跑路。”
典型的索恩式表態,粗魯、現實,卻又透著一絲詭異的可靠性。
兩人稍作休整――主要是陳維拼命利用《精神韌性錘煉基礎》中的法門平復翻騰的精神力,索恩則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和傷勢。隨后,索恩辨認了一下方向,帶著陳維鉆入了這條廢棄隧道更深的黑暗之中。
這里比上面的下水道更加古老、寂靜。空氣幾乎凝滯,彌漫著鐵銹、潮濕巖石和某種難以喻的、仿佛時光本身腐朽后的氣味。腳下是厚厚的積塵和偶爾散落的、早已銹蝕成廢鐵的零件。墻壁上偶爾能看到早已熄滅、燈罩破碎的老式煤氣燈,以及斑駁褪色的早期線路標識。
索恩對這里似乎頗為熟悉,他巧妙地避開了幾處明顯的塌陷區域和結構不穩定的地段。陳維跟在他身后,時序感知如同受傷的觸須,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周圍。他“看”到時光在這里留下了濃重的印記――數十年前工人們忙碌穿梭的殘影,列車呼嘯而過的轟鳴回聲,以及某種……更久遠的、仿佛來自城市建立之初的、沉重而緩慢的脈搏。
越往深處走,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“呼喚”感就越發清晰。它不再僅僅是牽引,更像是一種低語,一種悲嘆,訴說著漫長的孤寂與失落。這感覺讓陳維頭痛欲裂,卻又奇異地讓他保持著一絲清醒,仿佛這痛苦本身就是一種導航。
“前面就是封鎖區了。”索恩在一處被厚重金屬柵欄和磚石封死的通道前停下,柵欄上掛著早已銹蝕的、寫著“禁止入內”的牌子,“后面就是廢棄的第七站臺區域。這柵欄是后來加固的,后面原來的隧道估計塌得更厲害。”
陳維將手按在冰冷粗糙的金屬柵欄上,閉上眼睛。那“呼喚”正是從這屏障之后傳來,無比清晰。他嘗試將時序感知滲透過去,反饋回來的是一片極其混亂、破碎的時間流,空間結構極不穩定,但在這片混亂的核心,確實存在著一個相對穩定的、散發著古老悲傷波動的“源點”。
“就在后面。”陳維肯定地說,他看向索恩,“能打開嗎?”
索恩走上前,檢查了一下柵欄的結構和鎖具,咧了咧嘴:“老式的機械鎖,銹死了。強行破壞動靜太大,可能會引起上面注意,或者引發更嚴重的坍塌。”他摸了摸下巴,看向陳維,“小子,你那能讓東西‘變回原樣’的把戲,還能不能再耍一次?對著這個鎖芯。”
陳維臉色一白。再次強行使用時序切片?他的精神海現在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,稍一用力就可能徹底崩碎。但他看著索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,感受著屏障后那越來越清晰的呼喚,咬了咬牙。
“我……試試。”
他再次握住“星塵之牙”,將殘存的精神力如同擠牙膏般壓榨出來,聚焦于那銹死的鎖芯。腦海中觀想著它不久前尚且能活動的狀態。
“嗡……”
比之前更加微弱、更加不穩定的時光漣漪蕩漾開來。范圍被嚴格控制在那小小的鎖芯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