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,如同巨大的深藍色天鵝絨,溫柔地籠罩了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天風暴的潭州。
昌明汽車總部,那間平日里只供應十塊錢一份兩葷一素工作餐的巨大員工食堂里,此刻,卻破天荒地,變成了一片充滿了披薩、啤酒和荷爾蒙味道的狂歡海洋。
沒有西裝革履,沒有客套寒暄,更沒有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領導長篇致辭。
幾十張簡陋的長條桌拼在一起,上面堆滿了像小山一樣高的,還在冒著熱氣的披薩盒,旁邊,是一箱又一箱被冰塊鎮得冰涼的國產啤酒。
“反擊風暴”核心小組的幾十號成員,無論是身價千萬的市場總監,還是剛剛入職不久的程序員。
此刻都像一群剛剛打贏了宿命之戰的大學兄弟,勾肩搭背,毫無形象地,撕扯著手里那拉出長長芝士絲的披薩,用一次性紙杯,噸噸噸地,往嘴里灌著冰涼的啤酒。
“我操!老孫!你他媽的今天必須吹一瓶!你知不知道,你那篇‘歡迎新伙伴’的茶藝檄文,現在已經被網友們封神了!都說你是‘公關界的掃地僧’!”
一個年輕的策劃,喝得滿臉通紅,摟著孫曉峰的脖子,大著舌頭吼道。
孫曉峰,這個平日里沉穩老練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營銷老將,此刻也是滿面紅光,他用力地,將杯中最后一口啤酒一飲而盡,打了個響亮的酒嗝,臉上,是劫后余生般的,酣暢淋漓的快意。
“屁的掃地僧!”他一抹嘴角的啤酒沫,指了指那個,正被一群技術宅男簇擁著,有些無奈地,被灌著可樂的年輕身影,“真正的‘神’,在那兒呢!”
所有人,都心領神會地,將目光,投向了那個,今晚,也是過去這兩年里,唯一的主角——周致遠。
他沒有喝酒,只是端著一杯可樂,臉上掛著一絲,略帶疲憊,卻又無比溫和的笑容,耐心地,聽著身邊那些,因為極度的崇拜和興奮,而變得有些語無倫次的工程師們,七嘴八舌地,吹著牛逼,展望著未來。
他感覺自己,像一個打了通宵游戲的大學生,身體的每一個細胞,都叫囂著疲憊,但精神,卻因為那場史詩級的勝利,而處在一種,極度亢奮的,不真實的漂浮感中。
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股灼熱的崇拜聲浪所淹沒,準備找個借口溜出去透口氣的時候。
一只纖細、柔軟,帶著幾分微涼和淡淡香氣的小手,從旁邊,輕輕地,拉住了他的衣角。
他回頭,看到了陳語檸那張,在食堂那有些刺眼的白熾燈光下,卻依舊顯得那么動人,那么與眾不同的,精致小臉。
她今天沒有穿那些華麗的公主裙,只是穿了一件,昌明文創部最新設計的,印著一個可愛的“拓荒星火”卡通圖案的白色衛衣,配上一條簡單的牛仔褲,長發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,看起來,就像一個,誤入了工科男生宿舍的,清純可愛的鄰家學妹。
她沒有說話,只是仰著頭,那雙,在喧鬧的人群中,依舊亮得驚人的大眼睛,一眨不眨地,看著他,眼神里,充滿了,只有他能看懂的,心疼和……一絲不易察覺的邀約。
周致遠的心,瞬間,被這無聲的溫柔,輕輕地,撞了一下。
他感覺自己那根,因為連續的高度緊繃而幾乎要斷裂的神經,在這一刻,悄然松弛了下來。
他對著身邊的工程師們,抱歉地笑了笑,然后,在無數道,充滿了“我懂的”這種曖昧意味的起哄聲和口哨聲中,順著那股,溫柔而又堅定的力道,被那個女孩,拉著,悄悄地,溜出了這片,充滿了煙火氣的狂歡之地。
……
昌明總部大樓的頂層天臺,是周致遠在這個龐大工業帝國里,唯一的“私人領地”。
晚風,帶著秋夜特有的涼意,從空曠的天臺上呼嘯而過,吹散了兩人身上那股混雜著披薩和啤酒的喧鬧氣息,也吹來了,遠方城市那片,璀璨得如同銀河落入凡間的,無邊燈火。
兩人都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,并肩靠在冰冷的欄桿上,享受著這份,暴風雨后的,難得的寧靜。
周致遠貪婪地,呼吸著這帶著幾分涼意的,新鮮的空氣,感覺自己那因為連續的高-->>度精神集中,而有些缺氧的大腦,終于,重新開始,恢復了正常的運轉。
“周致遠。”
許久,身旁的女孩,才用一種,如同夢囈般的,輕柔的聲音,打破了沉默。
“嗯?”
“閉上眼睛。”
周致遠愣了一下,有些不解地,轉過頭,卻只看到女孩那張,在清冷的月光下,顯得有些神秘和緊張的,絕美側臉。
他笑了笑,雖然不知道這小妮子又在搞什么鬼,但還是順從地,閉上了眼睛。
他聽到一陣,窸窸窣窣的,像是拆開包裝紙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