矮個男人摸向腰間,被高個一把拉住。
他們對視一眼,高個從兜里掏出張紙條:"今晚十點,山后老槐樹下,有人要見你。"
他把紙條塞進我手里,轉身鉆進吉普車。
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里,我聽見小川在帳篷里喊:"哥,示波器顯示,電臺的連接頻率變了!"
我展開紙條,上面只有四個字,墨跡未干:
"舊人,歸。"
山霧漫上來,模糊了吉普車的尾燈。
我望著手里的電工鉗,突然想起紅柳溝沙地里那截帶電的電纜――那些被歲月埋住的秘密,這次不僅要爬出來,怕是要當面,和我,說說話了。
我捏著電工鉗的手微微發緊,金屬柄在掌心壓出紅印。
帳篷外的便裝男人又往前邁了半步,皮靴碾過碎石的聲響像根細針往耳朵里扎。
高個的喉結動了動,嘴角扯出個笑:“林總,國家一級保密事項的處理流程,您該比我們清楚。現在請配合――”
“清楚。”我打斷他,把電工鉗輕輕擱在工作臺的鐵盒上。
鉗口還沾著電臺螺絲的銅銹,在帳篷頂的燈泡下泛著暗黃。
我彎腰用指尖蹭了蹭電臺底部的鋼印,泥灰簌簌往下掉,露出那行被刻意覆蓋的坐標:“43°17′n,112°89′e。”
高個的瞳孔縮了縮,矮個的手又往腰間摸。
我直起身子,盯著他們證件上模糊的照片:“1963年三線通訊系統建設備忘錄里,沒提過這個坐標。1971年718廠的銷毀記錄里,也沒提過這臺設備被改過鍍銀跳線。”我指了指小川剛用酒精棉擦干凈的電路板,“你們說接管,總得先說明白――這臺該報廢的老古董,怎么成了‘國家一級’?”
帳篷里的空氣突然沉了。
山風從縫隙里鉆進來,吹得蘇晚晴剛傳過來的電報紙嘩啦響。
那是她在北京熬了半宿的成果:“北緯43°應急聯絡網”試驗性部署,檔案頁邊被紅筆圈得密密麻麻,最后一行是她的字跡:“老林,這網被抹得太干凈,像有人拿橡皮把整段歷史擦了。”
小川突然在我身后抽了口冷氣。
我轉頭看他,他正伏在行軍桌上比對地形圖,鉛筆尖戳在內蒙古高原南緣的位置:“哥,43.17°對應的是青松嶺!”他翻開本泛黃的電訊日志,紙頁邊緣卷著焦痕,“1960年紅箭分隊的駐防記錄里有它――地下掩體群,六個通訊井,后來撤編文件寫的是‘任務終止’,可具體去向……”他的聲音低下去,手指在“全員撤編”四個字上反復摩挲。
“叮――”
帳篷角落的軍用電話炸響。
朱衛東接起來,聽了兩句就把話筒遞給我:“蘇科長的長途。”
蘇晚晴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,像被揉皺的布:“我調了空軍禁飛區檔案――青松嶺現在還是禁區,可公開地圖上連條等高線都沒標。”她停頓了一下,我聽見背景里有翻書聲,“老林,紅箭分隊最后一次出現在記錄里是1966年,帶隊的是個姓陳的少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