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晉剛想勸侯爺注意身體,左譽連忙給他使了個-->>眼色。
    宋侯爺對于辦案向來都是一點不含糊的。
    “侯爺,”齊燁從門外走進來,肩膀上蹲著一只鴿子,“二殿下的信。”
    宋容暄修長的手指輕輕在紙上面滑過,心口驀然一跳。
    “君和親啟:
    霧盈已遁出宮門,疑似向南越而去。若途遇之,萬望君安遣之歸。”
    宋容暄捏著信紙的手指微微顫抖,骨節發白。
    “侯爺!有新的發現!”齊燁手里拿著兩張羊皮紙,興奮地朝他奔來,“這是我從墻壁的暗室里找到的!”
    是兩張圖紙。
    奇怪的是,這圖紙竟然沒有地名,只有線條與圓圈。
    左上角的一個圓圈與右下角的圓圈是紅色,其余都是黑色。
    兩張圖紙的形制是一樣的,宋容暄明顯感覺到兩張圖紙的線條與終點都在同一位置,但中間的那段卻大相徑庭。
    他看不出什么端倪,但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一定有用,趕緊命人收好。
    霧盈與白露換著趕車,行了三日才到達淮安境內。
    她們在渡口換了船,打算順著瀛水一路到煙浦渡口。
    從江陵到南越的船大多是樓船,因為樓船禁得起風浪,而無色海又以風高浪急聞名。一般船家都會攢夠幾十人才開船,若是她們去的不巧,只能先在江陵小住幾日。
    霧盈盤算著銀子,深深嘆了口氣,有點埋怨起葉澄嵐來。
    也不知她在宮里過得怎么樣,有沒有被發現。
    更令她擔心的是,那晚左譽顯然已經發現了她,不多時宋容暄就會得知消息。
    她幾乎不敢想象,她被抓回到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會是什么下場。
    霧盈一瞬間緩過神來,心道真是世事難料。
    她一路緊趕慢趕,還是被天機司截在了即將出國的路上。但令她疑惑的是,宋容暄即便拆穿了她的身份,也沒有提出要抓她回宮——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隱情?
    她坐在江陵一家客棧的房間里,手指胡亂在桌案上比劃著。
    “吱呀”一聲,白露推開門進來,懊惱道:“姑娘,我看了如今船的情況,最快客滿的是魏家的渡海蛟,但也需要再等上兩日。”
    霧盈眸子里的光漸漸熄滅,她覺得只要呆在江陵,宋容暄就可能掘地三尺找到她,只要她出了國,就不信宋容暄還能追到南越去。
    “罷了,那就再等兩日吧。”
    魏家在江陵可是一等一的富商,專門經營跨國長途貿易。
    此時,魏家正堂內卻是一派死寂。畢竟此事是范太守下的命令,就算魏延不情愿,也只得應下。
    魏延其實并非魏家家主,只是代理,原家主魏良中風癱瘓,精神恍惚無法理事,眾人才推舉了二老爺魏延暫時代理。
    按照正理,這個位置在嫡長子魏郁榮弱冠之時就應該物歸原主了,只是魏延遲遲握著權柄不肯松手,魏郁榮對他也是頗有微詞。
    魏良的夫人,也就是魏郁榮的母親柏氏,是個精明的婦人,一雙三角眼,柳葉吊梢眉,依稀能瞧出年輕時的風韻。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正中那個男子的身上。
    魏嶠南在家中排行第七,生前性格溫和,瞧著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。
    可面前這位大人,渾身肅殺之氣,氣質沉穩,即便身上一襲月白色的圓領袍也難以掩蓋。
    若是柳霧盈在場,一定會嘆一句,白衣確實不適合他。
    宋容暄偏偏要裝作溫和的模樣,露出一抹自認為得體的笑容:“子亭見過父親和諸位叔父嬸娘。”
    魏郁榮的目光里蔓延開一片晦暗,明知道他是假冒的,而且身份貴不可,但真到了眼前,才知道他們都低估了這個人。
    當晚,月掛柳梢,梟啼隱隱,主屋內燭臺垂淚,柏氏坐在椅子上,撫摸著自己眼角的魚尾紋,輕輕嘆了口氣。
    魏郁榮忽然開門進來,恭敬地道:“母親。”
    “今日你也看見了,魏延幫了范太守一個忙,日后必定受他照拂,我們的日子就更難出頭了!”柏氏恨恨地咬牙,“他把你爹爹害成這般模樣,我恨不得……”
    柏氏額頭青筋暴起,呼吸急促。
    魏郁榮連忙撫上她的手背:“母親莫要動怒,兒子與他一同去南越,想必途中也有許多機會。”
    但是什么機會,他卻沒有明說。
    柏氏自以為與他想的一樣,面上浮起一絲欣慰:“那就好,若是貴人欣賞你,愿意幫你,那我們就有希望了。”
    魏郁榮唇邊噙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,與母親拜別后離去。
    宋容暄所住的清竹居,是整個魏家最偏僻的一處院子。宋容暄特意叮囑過魏延,千萬不要被別人看出破綻,該怎么對待就怎么對待。
    “侯爺,屬下查到了,”齊燁從窗戶翻進來,“柳姑娘她們想乘魏家的潛海蛟去南越,已經與船家登記了。”
    “胡鬧。”宋容暄冷冷吐出這兩個字,臉色沉得能滴出墨來。
    在東淮境內都差點沒命,她這是嫌自己命太長了,趕著去送死呢?
    “潛海蛟?”旁邊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喃喃道,再一看原來是打扮成仆役的左譽,“那不是我們要乘坐的船嗎?”
    “侯爺,可要與魏延商量換一艘船?”左譽問道。他也是擔心碰上柳霧盈會當眾拆穿侯爺的身份,于大局有礙。
    “不必。”宋容暄把駱清宴先前那封信放在燭臺上,跳動的火光映襯著他如同刀削斧刻般的側臉,直到燃燒殆盡。
    兩日后,煙浦渡口。
    一艘三層樓船停在碼頭,在一眾小舟中鶴立雞群,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。
    此次出行,除了魏郁榮與魏嶠南兩位公子,還帶上了魏延最信任的賬房先生步長空。三個人可謂各懷心思,誰瞧誰都不順眼。
    貨物是一批名貴綢緞,放在船艙里。為了掙更多的錢,魏家通常會在送貨的同時載客。無色海時常有海匪出沒,魏家財力雄厚,請得起鏢師,因此在江陵百姓眼中是最安全的。
    宋容暄坐在三樓靠窗的位置上,目光一直緊盯著客人進出。不多時,他就看到兩個戴著帷帽的女子上了船。
    真是欲蓋彌彰。
    齊燁拎著一個兔籠子上來回稟:“侯……七公子,屬下與步先生商量過,把柳姑娘安排在您隔壁,可好?”
    小和在籠子里不安地掙扎,睜著紅通通的圓眼,腳爪不停地撓鐵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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