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空靈陌生的眼神,像一盆摻雜著冰碴的冷水,從秦凡的頭頂澆下,瞬間熄滅了方才因桃花障而燃起的、幾乎失控的情感烈焰,只余下刺骨的寒意與更深的疑慮在四肢百骸蔓延。
不是她。
至少,不完全是。
這張臉,他絕不會認錯,那是刻入靈魂的輪廓,是支撐他橫渡無盡星海、闖入這失落仙境的所有動力源泉。可這眼神……這仿佛看待山石、流水、乃至虛無般的平靜與疏離,絕不是他記憶中的南宮翎會擁有的。他的翎兒,眼神是熾熱的,是靈動的,是會為他歡喜、為他憂愁、充滿生機與情感的。
巨大的失落與更洶涌的警惕感交織在一起,讓他僵立在原地,體內的力量卻已悄然提升至巔峰,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的變故。這昆侖墟,比他預想的還要詭異。桃花障引動心魔,而這擁有著故人容顏卻形同陌路的女子,更是直擊他內心最脆弱也最執著之處。
是更高明的幻術?還是……
他死死盯著那白衣女子,試圖從那張完美復刻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,或者屬于南宮翎的痕跡。
女子依舊靜靜地立在古桃樹下,對他的警惕與內心滔天的波瀾毫無反應。她只是偏了偏頭,清澈卻無物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轉,帶著一種純粹的好奇,仿佛在觀察一件從未見過的、有趣的物什。
這種目光讓秦凡感到一種難以喻的煩躁與刺痛。
他不能再等下去。無論眼前是幻是真,他必須弄個明白!
腳下微動,身形已如離弦之箭,朝著那女子疾掠而去。他沒有動用撕裂空間的神通,在這未知之地,謹慎是必要的。然而,他的速度快,那女子的身影卻似乎更快,或者說,更詭異。
就在他即將觸及那片白色衣角的剎那,女子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石子,微微蕩漾了一下,下一刻,竟已出現在十丈外的另一株桃樹下,姿態未變,依舊那樣靜靜地看著他,距離仿佛從未被拉近。
秦凡瞳孔一縮,停下腳步。
不是速度!這不是依靠身法達到的位移,更像是……空間的自然折疊,或者她本身的存在形式就與這片桃林融為一體,心念所至,身形便可隨意出現在桃林的任何角落。
他不信邪,再次催動身形,這一次速度更快,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。結果依舊。每當他逼近,那女子的身影便如同鏡中花、水中月,輕輕一晃,便出現在更遠處,始終與他保持著一段看似觸手可及,實則遙不可及的距離。
一次,兩次,三次……
秦凡的身影在無邊桃林中急速閃爍,帶起陣陣微風,卷起漫天落英。而那白衣女子,則如同一個優雅而虛無的幽靈,在桃林間翩躚“移動”,步伐未動,卻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他的靠近。這場追逐,無聲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徒勞感。
她仿佛只是一個投影,一個烙印在這片空間里的印記,看得見,卻永遠摸不著。
幾番嘗試無果,秦凡停了下來,胸口微微起伏,并非力竭,而是心緒難平。他不再試圖盲目追逐,而是凝聚神識,如同最精細的網,籠罩向那女子,試圖探查其生命氣息與能量波動。
結果,讓他心頭更沉。
神識反饋回來的,是一片空白,一片虛無。既無生靈特有的氣血生機,也無死物該有的沉寂死氣,更無魂魄波動的痕跡。她就像是不存在于這個維度,只是一個……由這片天地規則顯化出來的“現象”?
難道昆侖墟的居民,都是這種非生非死的特殊狀態?這就是上古神人避世所付出的代價?還是說,這依舊只是桃花障根據他內心渴望,演變出的更高級、更折磨人的幻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