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識被徹底卷入血色漩渦的瞬間,秦凡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時空的熔爐。這不是之前回溯記憶時那種相對溫和的牽引,而是狂暴的、足以碾碎尋常修士神魂與道基的毀滅性能量亂流。
每一寸肌膚,每一縷神識,甚至與太陰星核建立的聯系,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而遙遠。唯有手中那塊青銅殘片傳來的、帶著冰涼質感的錨定之力,以及那血紅色坐標散發出的、如同深淵召喚般的不祥指引,成為他在無邊混亂中僅存的坐標。
他緊守靈臺,將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維持自我認知上,對抗著那仿佛要將他同化、分解成最基礎時空粒子的可怕力量。穿梭的過程漫長而痛苦,時間失去了意義,空間的概念被徹底打碎,他像是在無垠的虛無與具象的毀滅景象片段中不斷沉浮,時而被拉入恒星湮滅的核心,時而又被拋入文明終結的廢墟。
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即將到達承受極限,快要被這無盡的撕扯與混亂徹底磨滅時——
“轟!!!”
一聲仿佛來自世界根基處的巨響在感知中炸開,所有的狂暴能量如同退潮般驟然消失。
沉重的墜落感傳來,他重重砸落在某種堅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,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喉頭一甜,險些噴出血來。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,經脈中法力紊亂如麻,那臨時構建的穿梭陣法幾乎榨干了他能動用的所有儲備。
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,第一時間單膝撐地,猛地抬頭,銳利如鷹隼的目光迅速掃視四周,神識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鋪開,將周遭環境納入掌控。
入目之處,是一片徹底淪為焦土的死寂戰場。
天空被濃重得化不開的硝煙與怨氣籠罩,呈現出一種令人壓抑的暗紅色,不見日月星辰,只有偶爾劃破天際的、殘留著毀滅性能量的光痕,短暫地照亮下方地獄般的景象。大地支離破碎,巨大的裂縫如同猙獰的傷疤縱橫交錯,焦黑的土壤上混雜著暗紅色的、早已凝固的血污,散發出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鐵銹與腐爛氣味。
折斷的兵刃、破碎的符文甲胄、巨大而扭曲的妖獸骸骨、以及無數保持著戰斗姿態卻早已失去生機的人族修士遺體……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此地曾經歷過的、遠超想象的慘烈廝殺。空氣中彌漫的靈氣稀薄而狂暴,充滿了殺戮、絕望與不甘的意志碎片,呼吸一口都讓人覺得肺部刺痛,心神搖曳。
遠方,隱約還能聽到沉悶如雷的戰鼓、震天的喊殺與妖獸瘋狂的嘶吼,顯示著這場戰爭并未完全結束,只是這片區域暫時成為了被遺忘的墳場。
這里就是血紅色坐標指向的時空?人族與妖族戰爭的末日圖景?
秦凡的心沉了下去。他能感覺到這個時空的法則充滿了暴戾與不穩定,與他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。更重要的是,他第一時間感應了與南宮翎的那縷靈魂聯系——依舊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,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,但幸運的是,暫時穩定在了那個瀕臨斷絕的臨界點上,沒有繼續惡化。
這讓他緊繃的心弦稍微松弛了半分,但救人的緊迫感卻如同烈火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。他必須盡快找到這個時空可能存在的轉機,找到能夠應對玄棺、拯救翎兒的力量或方法!
他深吸一口帶著焦糊與血腥味的空氣,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與內心的焦躁,迅速運轉太陰之力平復翻騰的氣血。手中的青銅殘片微微發熱,傳遞出微弱的共鳴感,指向這片戰場廢墟的某個方向。
沒有猶豫,秦凡身形一動,如同鬼魅般融入陰影與殘骸之中,朝著感應指引的方向潛行而去。他收斂了全部氣息,腳步輕盈得如同貍貓,在斷壁殘垣與尸山血海間快速穿行,警惕地規避著空間中偶爾出現的、不穩定的能量亂流和殘留的殺陣陷阱。
越靠近核心區域,戰斗的痕跡越是觸目驚心。他看到被撕裂的妖族巨擘,妖丹破碎,死不瞑目;也看到了結成玄奧戰陣、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依舊保持著防御姿態的人族修士隊伍,他們的眼神空洞,卻仿佛還凝聚著最后的執念。戰爭的殘酷與生命的脆弱,在這里展現得淋漓盡致。
終于,在穿越一片由無數巨大巖石和堆積如山的尸體構成的、如同天然祭壇般的“山丘”后,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山丘之巔。
那里,佇立著一個孤獨的背影。
那人身披一套破損嚴重的暗金色將軍鎧甲,甲片上布滿了深刻的爪痕、灼燒的焦黑以及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。他背對著秦凡,拄著一柄從中斷裂的黑色長槍,槍尖不知所蹤,斷裂處閃爍著一種不甘而兇戾的暗紅色光澤。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,如同一尊飽經風霜的石像,眺望著遠方依舊被戰火與妖云籠罩的天際線。盡管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,一股百戰余生的鐵血煞氣縈繞不散,但那股從骨子里透出的、浸透了靈-->>魂的疲憊與蒼涼,卻如同實質的寒冰,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。
山風卷起他沾染了血污與塵土、已有些斑白跡象的黑發,露出了小半張飽經風霜的側臉。
盡管那面容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與難以磨滅的悲愴,眉宇間凝聚著化不開的沉重與絕望,但那熟悉的輪廓,那眼神深處即便在無邊黑暗中依舊頑強閃爍的、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堅韌光芒……秦凡的心臟猛地一縮,呼吸都為之一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