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島死寂,仿佛宇宙初開時便被遺忘在此的一塊頑石。外界是崩壞的時空亂流,狂暴的能量潮汐永無止境地沖刷著一切,將色彩、聲音乃至時間的概念都攪得粉碎。唯有這片不大的島嶼,在秦凡周身自然散發出的混沌氣息籠罩下,維持著一方詭異的安寧。
他盤膝坐在島嶼中央,身下是冰冷堅硬的奇異巖石,雙眸緊閉,眉頭卻微微鎖著,顯示出他內心遠非表面這般平靜。
劫天帝的傳承,九世輪回的記憶碎片,還有那枚懸浮于識海深處、緩緩旋轉、散發著混沌本源氣息的奇異印記……這一切如同浩瀚無垠的星海,強行灌注進他的靈魂。若非他道心歷經千錘百煉,早已在之前的沖擊中神魂俱滅,化為飛灰。
可活下來,僅僅是開始。
龐大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流,無數不屬于他的人生片段、情感體驗、道法感悟,混亂地交織、沖撞。一會兒他是叱咤風云、劍蕩八荒的絕世劍仙,一會兒是枯坐古洞、參禪悟道的苦行僧侶,一會兒又是掙扎求生、于微末中崛起的平凡少年……喜怒哀樂,愛恨情仇,生離死別,九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,九股磅礴的力量本源,都在他體內嘶吼、奔騰,試圖爭奪主導。
他的身體表面,氣息時而鋒銳如劍,割裂虛空;時而厚重如山,鎮壓四方;時而又變得縹緲不定,仿佛要融入周圍混亂的時空。這是力量尚未完全掌控,彼此沖突的外在表現。混沌大乘的境界,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復雜和兇險。這并非簡單的力量疊加,而是本質的融合與升華,稍有不慎,便是道基崩毀,萬劫不復。
“必須掌控……”秦凡在心中默念,意志如同最堅硬的礁石,任憑記憶浪潮如何拍打,我自巋然不動。他不再試圖去分辨哪些記憶屬于哪一世,而是以一種超然的視角,去審視、去梳理這些龐雜的信息,如同梳理一團糾纏了萬古的亂麻,抽取其中關于大道規則的理解,關于力量運用的精髓,去蕪存菁,融入自身唯一的“道”。
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,神識每時每刻都如同在被億萬根細針穿刺,但他硬是憑借著一股狠勁與韌性,強行推進著。漸漸地,他周身那混亂的氣息開始趨于平緩,不同屬性的力量不再激烈沖突,而是如同百川歸海,開始圍繞著那枚混沌印記,緩慢地交融、沉淀。
他的氣息變得更加深邃,更加內斂,仿佛一片正在醞釀風暴的混沌星云,看似平靜,實則蘊含著足以改天換地的恐怖能量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或許是一瞬,或許是萬年,在這時空紊亂之地,時間早已失去意義。秦凡猛地睜開雙眼,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混亂與鋒芒,而是化作兩潭深不見底的幽泉,倒映著外界崩壞的時空流光,卻不起絲毫波瀾。
他抬起手,指尖一縷混沌氣息縈繞,心念微動間,周圍那原本狂暴無序的時空亂流,竟像是溫順的綿羊般,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、遵循著他意志的流動軌跡。雖然范圍極小,影響微乎其微,但這意味著,他對周圍環境的掌控力,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。
“混沌印記……”秦凡凝視著指尖那縷氣息,心神沉入識海,仔細觀察著那枚作為一切力量核心的印記。它古樸、神秘,仿佛承載著開天辟地最初的奧秘。隨著他對自身力量掌控度的提升,他對這枚印記的認知也加深了一絲。
他嘗試著將神識更加深入地探入印記內部。剎那間,一種奇妙的感知擴散開來。他仿佛不再僅僅局限于這座孤島,他的“視線”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混亂時空,看到了無數破碎的、光怪陸離的碎片景象——
有的碎片是一片熾熱的熔巖地獄,火焰巨獸在咆哮;有的碎片是冰封萬里的死寂星辰,寒風如刀;有的碎-->>片還殘留著古老戰場的痕跡,斷壁殘垣間彌漫著不散的殺意;更有一些碎片,時間流速快得驚人,草木在一瞬間完成枯榮,文明在彈指間興起又覆滅……
這是其他散落在無盡時空亂流中的碎片世界!混沌印記,竟然能讓他小幅調動周圍的時空之力,甚至能如此微弱地感知到其他時空碎片的情況!
這個發現讓他心神震動。這枚印記的價值,遠超他的想象。它不僅是力量的核心,更是一把能夠在這片絕望死地中,窺探、甚至可能穿梭的鑰匙!
然而,就在他沉浸于這種奇妙的感知,試圖尋找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,或者探查是否有其他生靈存在時,一股極其微弱、斷斷續續、卻帶著強烈情緒波動的神念,如同風中殘燭般,突兀地闖入了他的感知范圍。
這神念……很熟悉!
是瞳!
秦凡的精神瞬間高度集中,所有雜念被摒除,全力捕捉著那絲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湮滅的訊號。
“……救……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