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凄楚的、與曦月聲線一致的求救聲,如同冰冷的鉤索,穿透了淵底粘稠的死寂與帝君惡念虛影的狂喜,狠狠拽住了所有人的心神。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聲音微弱,斷斷續續,卻帶著深入骨髓的痛苦與絕望,清晰無比地從尸骸堆的最深處傳來。每一次低吟,都伴隨著沉重鎖鏈被拖拽的“嘩啦”聲,仿佛在印證著聲音主人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。
帝君惡念虛影那張由黑點膨脹而成的臉孔上,得意與貪婪瞬間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驚怒與一絲……連它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。那魔火構成的雙眼,死死盯向尸骸堆深處,仿佛要將那聲音的主人徹底焚滅。
秦凡扶住南宮翎冰涼身軀的手猛然收緊,洶涌的殺意被這突如其來的求救聲強行壓下。他左眼的古神瞳金芒如炬,穿透層層疊疊、散發著腐朽磷光的巨大尸骸,循著那聲音與鎖鏈的源頭,望了過去!
南宮翎虛弱地靠在他臂彎,黯淡的冰藍眼眸也因那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聲線而劇烈波動,難以置信地望向同一個方向。
林雪緊握雙拳,屏住呼吸。
善念化身龐大的身軀在雙棺的鎮壓下發出不安的低鳴。
在秦凡古神瞳的視野中,堆積如山的尸骸深處,景象驟然清晰!
那是一個被強行開辟出來的、巨大而空曠的“囚室”。四周環繞著由無數巨大神只肋骨交錯形成的、扭曲而森然的牢籠骨架。而在囚室的最中心——
一道身影被無數道粗壯到難以想象的暗金色鎖鏈,以近乎殘忍的方式貫穿、纏繞、死死禁錮!
那些鎖鏈,每一根都流淌著冰冷的法則符文,散發著禁錮神魔、鎮壓永恒的恐怖意志!它們洞穿了那道身影的肩膀、手臂、腰腹、雙腿……如同最惡毒的荊棘藤蔓,將其牢牢釘死在虛空中!鎖鏈的另一端,則深深扎入淵底那由無盡神骸構成的“大地”之中,汲取著神骸中殘留的怨念與墮落神力,維持著這永恒的囚籠!
被禁錮的身影,形貌與曦月虛影竟有七八分相似!同樣身著殘破不堪的素白長裙,長發如同失去光澤的銀絲,無力地垂落。她的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,布滿了痛苦與疲憊的刻痕,雙目緊閉,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如同冰晶般的淚滴。
這赫然是一尊……活著的古神!
然而,最觸目驚心的,并非這萬道鎖鏈的殘酷禁錮,而是她的胸膛!
在她心臟的位置,并非血肉,而是深深嵌入了一輪殘破的、邊緣布滿裂痕的——月輪!
那月輪半截沒入她的心口,半截露在外面,流淌著黯淡的、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冰藍與淡金交織的光暈。月輪與她的血肉似乎已經部分融合,邊緣處能看到細微的血管和神性脈絡連接著。正是這輪殘破的月輪,似乎維系著她最后一絲微弱的生機,也成為了禁錮她的核心枷鎖!
活體古神!善念本體!
“曦……月?”南宮翎虛弱的聲音帶著極致的震驚與迷茫,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。她體內的月神之血在劇烈共鳴,與那殘破月輪的氣息遙相呼應,讓她靈魂都在顫抖。
仿佛感應到了南宮翎的呼喚,也或許是察覺到了秦凡那蘊含九劫戰體本源的古神瞳注視,那被萬道鎖鏈貫穿、心口插著殘月輪的活體古神,緊閉的雙目……緩緩睜開了!
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!
空洞,死寂,仿佛承載了億萬載的痛苦與絕望,看不到絲毫神性的光輝,只有一片沉淪的灰暗。然而,就在這雙灰暗眼眸睜開的剎那,一股難以喻的、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浩瀚氣息,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火山,微微震顫了一下,雖然微弱,卻真實存在!
她的目光,極其緩慢地轉動,先是掠過帝君那懸浮在空中的惡念虛影,灰暗的眼眸中瞬間爆發出刻骨銘心的恨意與厭惡!那恨意之濃烈,讓淵底彌漫的墮落神性都為之沸騰!
緊接著,她的目光艱難地移向南宮翎。在觸及南宮翎體內那微弱卻同源的月神之血氣息時,那雙灰暗的眼眸深處,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情緒,有悲憫,有歉意,甚至……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決絕?
最后,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秦凡身上。
當她的視線落在秦凡身上,尤其是落在他左眼那璀璨的金色古神瞳,以及他周身那屬于九劫戰體的暗金氣血之時,那雙灰暗眼眸中的情緒驟然變得無比詭異!
不再是單純的恨意或悲憫,而是充滿了……一種難以喻的、仿佛看到某種巨大謬誤般的震驚、失望,以及一絲……冰冷的嘲弄?!
她干裂的、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,一個沙啞到極致、仿佛砂紙摩擦靈魂的聲音,斷斷續續地響起,每一個字都帶著耗盡心力的沉重:
“惡念……剜心……容器……錯了……”
“容器……錯了……”
這最后四個字,如同冰冷的毒刺,狠狠扎入秦凡的識海!容器?錯了?是指他這具帝君克隆體?還是指他修煉的九劫戰體?抑或是……某種更深層次的、他尚未知曉的真相?!
一股難以喻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!比葬神淵的冰冷更加刺骨!
帝君惡念虛影顯然也聽到了這低語,魔火雙眼中閃過一絲被道破秘密的惱怒,隨即化作更深的貪婪:“聒噪!茍延殘喘的殘渣,你的神源,本帝收下了!”
黑霧構成的虛影猛地膨脹,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爪,裹挾著污穢的墮落神力,撕裂淵底粘稠的空氣,朝著被鎖鏈貫穿的活體古神狠狠抓去!它要趁其虛弱,強行吞噬這最后的善念本體!
就在那污穢巨爪即將觸及活體古神殘破身軀的剎那!
那雙灰暗眼眸深處,最后一絲微弱的光芒,驟然熄滅!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徹底放棄的、歸于虛無的平-->>靜。
“錯了……便……結束吧……”
沙啞的低語如同最后的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