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骨粉混著粘稠的玄棺血污,緊貼著秦凡的臉頰。每一次艱難的喘息,都扯動著胸膛前后兩個巨大的貫穿傷,帶出大股溫熱與冰冷交織的金銀血沫。視野模糊晃動,艦核裝甲的巨大豁口在眼前扭曲,斷裂的葬仙鎖鏈碎片散落四周,殘留著“弒父”銘文燒焦的惡臭。毀滅的危機似乎解除了,但身體內部卻是一片更慘烈的廢墟。
他勉強轉動眼珠。艦核的廢墟之上,南宮翎的身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,手中那柄纏繞著混沌灰氣與玄棺血焰的弒神槍重逾萬鈞,槍尖拄在破碎的裝甲上才勉強支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。她右臉被撕下月輪紋的部位,被一層蠕動的暗紅血痂覆蓋,左眼的月輪瞳光芒黯淡到了極點,邊緣的裂痕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。剝離半魂、燃燒本源、強控弒神槍的反噬,幾乎將她推到了魂飛魄散的邊緣。
“翎姐姐!”林雪帶著哭腔撲過去,用自己相對完好的身體撐住南宮翎,拼命將精純的靈力渡入她體內,卻如泥牛入海,只能勉強維系那縷微弱的魂火不熄。
“走…”南宮翎的嘴唇翕動,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,她的視線艱難地投向骨冢空間深處。
那里,無數點灰白色的余燼,如同擁有生命的星火,正無聲地盤旋、匯聚。它們是火尾狐燃盡九百年善念與修為所化的純粹灰燼,蘊含著犧牲的意志與指向葬月臺坐標的微弱靈性。此刻,這些灰燼并未消散,而是遵循著冥冥中的軌跡,緩緩地、堅定地朝著人皮地圖所標示的“歸墟之徑”方向飄去。
灰燼在幽暗的骨冢中劃出一道道微弱卻清晰的光軌,如同在無邊的絕望深淵里,點亮了一條通往未知禁忌的——灰燼路標。
沒有時間猶豫,更沒有時間療傷。
“雪兒…扶著她!”秦凡掙扎著,用魔化的左爪撐地,試圖站起。每一次發力,胸膛的血洞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,金銀血液汩汩涌出。林雪紅著眼,一手死死攙扶住幾乎失去意識的南宮翎,另一只手凝聚出一道柔和的星光鎖鏈,纏繞住秦凡相對完好的右臂,將他強行拉起。
三人相互攙扶,步履蹣跚,如同三個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殘破人偶,踉蹌地踏上了那條由犧牲之火點燃的灰燼之路。
腳步落下的瞬間,異變陡生!
腳下那由灰白色余燼鋪就、散發著溫潤微光的路徑,仿佛感應到了活物的氣息,驟然變得“粘稠”起來!無數細微的灰燼光點如同活物般向上漂浮、纏繞,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三人的腳踝、小腿。
一股溫和但異常堅定的吸力,從灰燼路徑中傳來!
這吸力并非針對肉身,而是直指靈魂本源!
“呃…”秦凡悶哼一聲,感到本就因重傷而虛弱的元神微微一顫,一絲極其微弱的魂力被腳下的灰燼悄然抽走。
林雪臉色一變,身為陣法師,她對能量流動的感知最為敏銳:“它在吸收我們的魂力!”
話音剛落,南宮翎的身體猛地一顫!她本就如同風中殘燭的半魂,在這灰燼路徑的吸收下,如同被強行撕開的傷口,一縷縷肉眼可見的、帶著月華光點的銀色魂力絲線,不受控制地從她身體各處逸散而出,被腳下的灰燼貪婪地吸收!
“翎姐姐!”林雪驚駭欲絕,想要阻止,卻發現自己的靈力根本無法隔絕這種源自路徑法則層面的吸收!
隨著南宮翎珍貴的半魂魂力被灰燼路徑吸收,三人腳下原本灰白溫潤的光徑,顏色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!
吸收了魂力的區域,灰白色如同被血液浸染的宣紙,迅速暈開一片刺目的暗紅!這血色并非凝固,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灰燼路徑中流淌、蔓延!血色所過之處,原本溫潤的微光變得妖異而粘稠,散發出淡淡的、與玄棺之血同源的腥甜氣息。
“一里…約莫消耗一個時辰的魂力…”林雪臉色蒼白,一邊竭力穩住南宮翎,一邊飛速計算著魂力流逝的速度與路徑長度的關系,心沉到了谷底。南宮翎的半魂,又能支撐多久?
就在血色蔓延至路徑前方約十丈處時,那片被浸染的暗紅區域,灰燼與魂力混合的光影猛地一陣扭曲!
光影匯聚、凝實,竟在粘稠的血色路徑上方,勾勒出一個約莫巴掌大小、半透明的虛影!
那并非成年火尾狐的威猛形態,而是一只極其幼小的、毛茸茸的火尾狐幼崽!它蜷縮著,只有成人拳頭大小,蓬松的尾巴像一團小小的火焰,緊閉著雙眼,身體微微起伏,仿佛在沉睡。虛影散發著一種純凈無暇、不諳世事的懵懂氣息,與這充滿怨念和血腥的骨冢格格不入。
“是…是它小時候?”林雪看著那幼小的虛影,-->>心頭涌起難以喻的酸楚。這虛影,是火尾狐殘留在灰燼中、最本源的善念記憶?還是路徑吸收魂力后顯化的指引?
幼狐虛影出現后,并未停留。它如同夢游般,在血色路徑上懸浮著,緩緩地、輕盈地向前飄動。它的方向,與灰燼飄去的“歸墟之徑”坐標完全一致!
“跟著它!”秦凡強忍著劇痛和元神被抽離的虛弱感,低吼道。這是唯一的指引。
三人不敢怠慢,忍著魂力不斷被抽走的虛弱感,緊緊跟隨著前方那幼小的、引路的虛影。
然而,這看似平靜的引路并未持續多久。
當幼狐虛影引著他們深入骨冢腹地,周圍彌漫的古神戰爭怨念與殘留帝君氣息越發濃郁時——
“嗡!”
一股無形的、冰冷、威嚴、充滿俯視意味的意志波動,如同掠過水面的寒風,毫無征兆地掃過灰燼路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