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海?霧影群島
蝦仁站在一片被濃霧籠罩的海面上,腳下是微微蕩漾的灰藍色海水。三個月了,自天機古城一役后,他沒有一刻停歇。混沌青蓮體雖已大成,但青霜的逝去在他心頭刻下的傷痕,卻遠比任何肉身上的創傷都要深重。
霧影群島,暗影閣西海分舵所在。這里常年被“迷魂霧”籠罩,霧氣不僅能遮蔽神識,更蘊含侵蝕神魂的劇毒。群島分布錯綜復雜,暗礁密布,天然形成一座巨大的迷宮。三百年來,無數追查暗影閣的正道修士在此地折戟沉沙,連尸骨都找不到。
但在蝦仁的混沌感知中,這座迷宮纖毫畢現。
他“看”見了隱藏在霧中的七十七座島嶼,每一座島嶼下都挖空了山體,建造著陰森的殿堂、血池、刑房。“看”見了在島嶼間穿梭巡邏的四百二十三名暗影閣弟子,修為從筑基到元嬰不等。“看”見了主島上那座高達百丈的“血祭塔”,塔頂懸浮著一枚不斷旋轉的血色晶石――那是分舵的核心陣法“萬魂噬心陣”的陣眼。
更“看”見了……那些被囚禁在地牢中的生靈。
三百七十六名凡人,七十四名低階修士,十九頭有靈智的妖獸。他們被鐵鏈鎖著,每日被抽取氣血,用以維持陣法運轉,或是供分舵高層修煉邪功。那些絕望的眼神,痛苦的**,瀕死的掙扎,在混沌感知中清晰得令人窒息。
蝦仁閉上了眼。
不是因為不忍,而是要將這一切刻入靈魂深處。
“墨煞雖死,余孽尚存。”他輕聲自語,聲音在海霧中飄散,“青霜,今日我便從西海開始,一處一處,將這些污穢……清洗干凈。”
他睜開眼,眼中混沌之色流轉,再無一絲溫度。
第一步,踏出。
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,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壓。他只是如尋常散步般,走向最近的一座巡邏島嶼。
島上,五名筑基期的暗影閣弟子正在打坐調息。他們腰間的令牌散發著淡淡的黑光,那是陣法賦予的通行許可――若無此令,在迷魂霧中寸步難行。
蝦仁走到他們面前,五人卻毫無察覺。
并非他隱匿了氣息,而是他周身的混沌之力扭曲了感知。在他不愿被看見時,即便是站在面前,低階修士也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。
他伸手,五指虛握。
五名弟子同時身體一僵,隨即軟倒在地。沒有外傷,沒有血跡,只是神魂在瞬間被混沌之力徹底抹除,如塵埃般消散。
蝦仁取下其中一人的令牌,掛在自己腰間。令牌觸身的瞬間,周圍的迷魂霧自動分開,露出一條清晰的路徑。
“倒是方便。”
他繼續前行,如死神漫步。
第二座島,八名金丹弟子,在討論昨夜血祭時哪個凡人的慘叫最凄厲。蝦仁走過,八人同時僵直,眼神空洞倒下。
第三座島,十二名元嬰執事,正在刑房中折磨一名被抓的散修,逼問其宗門秘法。蝦仁推門而入,十二人轉身的瞬間,身體便如沙雕般崩塌,化作飛灰。那名遍體鱗傷的散修茫然抬頭,只看見一道青色背影消失在門外。
第四座、第五座、第六座……
蝦仁的腳步不快,卻穩定而持續。所過之處,暗影閣弟子如割麥般倒下。沒有人發出警報,沒有人來得及反抗,甚至連死亡本身都悄無聲息。
混沌之力,在微觀層面抹除存在。
當蝦仁走到第十座島嶼時,主島的血祭塔終于察覺到了異常。
“敵襲――!!!”
凄厲的警報聲穿透濃霧,響徹整個群島。血色晶石瘋狂旋轉,射出數百道血光,照射向每一座島嶼。同時,迷魂霧開始劇烈翻涌,凝聚成無數只霧氣巨手,抓向所有非暗影閣氣息的生靈。
但蝦仁依舊平靜。
他抬頭,看向主島方向,眼中閃過一絲譏誚。
“反應倒是不慢。”
他不再隱藏氣息。
轟――!
以他為中心,混沌之氣如火山般爆發!
灰蒙蒙的氣流沖霄而起,所過之處,迷魂霧如冰雪遇陽般迅速消散,血色光芒寸寸崩碎,霧氣巨手還未靠近便自行瓦解。僅僅三息,籠罩群島三百年的迷魂大陣,被硬生生撕開一道直徑千丈的缺口!
陽光,第一次真正照進這片罪惡之地。
主島上,分舵舵主“血爪”厲無痕駭然變色。
他是元嬰大圓滿修為,修煉“血魔爪”邪功,雙手浸泡過萬靈精血,一爪出可撕裂山河。但此刻,他感受到的卻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――那道青色身影散發出的氣息,已經超越了他理解的范疇。
“所有弟子聽令!”厲無痕嘶聲厲喝,“啟動萬魂噬心陣!不惜一切代價,誅殺此獠!”
血祭塔頂,血色晶石轟然炸裂!
無數道怨魂從晶石中涌出,那是三百年來被血祭的生靈魂魄,此刻在陣法的催動下化作最惡毒的詛咒,如黑色潮水般涌向蝦仁。每一道怨魂都蘊含著極致的怨恨與痛苦,一旦被沾染,即便是化神修士也會神魂潰散。
更可怕的是,怨魂潮中隱藏著七道血影――那是厲無痕祭煉的“血神子”,每一道都擁有元嬰初期的戰力,且無形無質,專攻神魂。
這是西海分舵壓箱底的殺招,曾以此陣困殺過三位元嬰大圓滿的圍攻。
但蝦仁只是抬起右手。
“混沌青蓮?凈世。”
掌心之上,一朵微縮的混沌青蓮緩緩綻放。
蓮開九瓣,每一瓣都灑落點點灰蒙蒙的光雨。光雨看似輕柔,觸及怨魂的瞬間,卻爆發出恐怖的凈化之力。
嗤嗤嗤――!
如滾油潑雪。
黑色的怨魂潮在觸及光雨的剎那,發出凄厲到極致的尖嘯,隨即迅速淡化、透明,最終化作點點白光,消散于天地間。那些被折磨三百年的魂魄,在這一刻終于得到解脫,重歸輪回。
而那七道血神子,甚至來不及靠近,便在混沌光雨中徹底湮滅,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厲無痕目眥欲裂,這是他畢生心血所煉,怎會如此不堪一擊?
蝦仁已踏空而來,步步逼近主島。
“厲無痕,西海分舵舵主。”他聲音平靜,如宣讀罪狀,“三百年來,主持血祭七百三十五次,殘害生靈逾十萬。修煉血魔爪,以嬰孩心頭血淬煉雙手。私設刑獄,虐殺囚犯取樂。此罪,當誅。”
每一個字,都如重錘敲在厲無痕心頭。
他恐懼,但更多的瘋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