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皇城三百里,地貌逐漸荒涼。
官道盡頭,是一片連綿起伏的灰褐色山脈。山石嶙峋,植被稀疏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金屬腥氣――這是“墜星鐵”礦脈特有的氣息。傳說上古時有星辰墜落于此,星核化作鐵礦,星辰碎片則形成了如今的墜星谷。
蝦仁與洛青霜在山脈邊緣停下遁光,改為步行。
“前方三十里便是墜星谷入口。”蝦仁展開地圖玉簡,目光落在一處標注紅點的隘口,“地圖顯示,谷外有三條路徑可入。東線平緩但繞遠,西線險峻卻近,中線……”
他頓了頓,指向地圖上一片空白區域:“中線標注‘迷霧瘴林’,地形不明,但有標注――‘此地常有修士失蹤,慎入’。”
洛青霜凝視著那片空白,劍心微動:“我感覺到那里有劍意殘留,很淡,但至少是化神層次。”
“化神劍修曾在此地出手?”蝦仁挑眉,“看來這‘迷霧瘴林’不簡單。不過……”
他忽然收起玉簡,轉身看向來路。
荒涼的山道上,風吹石動,杳無人跡。
但蝦仁的瞳孔中,混沌之色緩緩流轉。在他眼中,世界變成了無數道交織的“線”――靈力的流動、生機的強弱、因果的糾纏……而在三道隱蔽的巖石陰影處,三條“殺意之線”如毒蛇般潛伏,直指他與洛青霜。
“三位跟了一路,不累么?”蝦仁淡淡道。
聲音在空曠的山谷間回蕩。
三息寂靜。
隨后,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巖石后浮現。他們皆著黑衣,面戴無臉面具,氣息完全收斂,若非肉眼所見,根本無法感知其存在。
“暗影閣‘蜂鳥衛’。”居中一人聲音嘶啞,“奉影主令,請道友回皇城一敘。”
蝦仁笑了:“請?用三個元嬰中期的殺手來‘請’?”
“若道友配合,自然是請。”左側黑衣人踏前一步,手中多了一對漆黑短刃,“若不配合……便只能請尸首回去了。”
話音未落,三道黑影同時動了。
沒有靈力爆發,沒有驚天威勢,只有三道近乎融入陰影的軌跡,以三角之勢合圍而來。速度快到極致,三把短刃分別刺向蝦仁的眉心、心臟、丹田――皆是致命之處。
這是暗影閣標準的合擊之術,三人配合無間,封死所有閃避角度。尋常元嬰中期修士,在這一擊之下便要飲恨。
但蝦仁只是抬起了左手。
嗡――
以他為中心,方圓十丈內的空間陡然凝固。不是真正的空間凍結,而是混沌之力扭曲了靈力流動,形成了類似“領域”的壓制。
三道黑影的身形驟然一滯,仿佛陷入泥沼。
“這是……領域雛形?!”居中黑衣人驚駭失聲,“不可能!元嬰中期怎會有領域――”
話音戛然而止。
因為洛青霜的劍到了。
她沒有出手偷襲,而是堂堂正正地拔劍、出劍。劍名“霜華”,乃她以龍血晶淬煉本命劍胚所成,劍出時霜氣彌漫,劍光如月華流淌。
一劍,分三影。
三道劍光幾乎同時點在三個黑衣人的眉心。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,只有三聲細微的“噗嗤”聲,仿佛刺破了水囊。
三具尸體倒地,眉心一點紅痕,神魂俱滅。
洛青霜收劍入鞘,劍身不染滴血。她看向蝦仁,眼中有一絲擔憂:“他們只是探路的。”
“嗯。”蝦仁點頭,走到尸體旁蹲下,指尖泛起混沌之力,在三具尸體上各點了一下。
尸體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,如同活物般蠕動,最終匯聚成三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蜂鳥圖案,烙印在尸體的胸口。
“影蜂印記。”蝦仁眼神微冷,“暗影閣的追蹤秘術。他們死前,已將我們的位置、實力信息通過印記傳回。現在,花無淚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殺了她的‘蜂鳥衛’。”
洛青霜蹙眉:“那接下來……”
“接下來,他們會派更強的人來。”蝦仁站起身,望向墜星谷方向,“但在那之前,我們必須先進入秘境。秘境內的法則壓制會削弱暗影閣的合擊優勢,對我們更有利。”
他揮手放出三團混沌之火,將尸體燒成虛無,連灰燼都不留。
“走吧,選西線。”
兩人再度啟程,這一次速度更快,化作兩道流光掠向山脈深處。
一個時辰后,同一地點。
紅衣如血的花無淚憑空浮現。她低頭看著腳下焦黑的土地,指尖輕撫,一縷極淡的混沌氣息被她捕捉。
“混沌之火……果然是他。”花無淚眼中閃過興奮,“能如此干凈利落斬殺三個蜂鳥衛,實力至少元嬰后期。有意思。”
她身后,九道身影無聲跪地。
“影主,西線方向發現靈力殘留,目標選擇了險峻路徑。”
“西線?”花無淚輕笑,“聰明。西線多懸崖絕壁,易守難攻,且靠近‘星隕崖’,那里空間不穩定,我們的合擊陣法的確難以展開。不過……”
她轉身,看向遠處那座被灰霧籠罩的山谷。
“西線的盡頭是‘斷魂淵’,想要進入墜星谷,必須渡過那條深淵。而那里,正是布置‘九幽鎖天陣’的最佳地點。”
“影一。”花無淚淡淡道。
“在。”跪在最前的黑衣人抬頭,面具下是一雙死灰色的眼睛。
“帶你的小隊先去斷魂淵布陣。記住,我要活口,但可以斷他四肢,廢他修為――只要混沌青蓮種完整即可。”
“遵命。”
九道身影化作黑煙消散。
花無淚獨自站在原地,從懷中取出一枚血色玉簡。玉簡上,一個光點正在快速向西移動,正是蝦仁的位置。
“跑吧,跑快些。”她輕聲自語,眼中病態的興奮越來越濃,“獵物越掙扎,狩獵才越有趣。等你到了斷魂淵,就會發現,那里不是生路……”
“而是為你精心準備的,第一個囚籠。”
她紅唇微張,舌尖輕舔嘴角。
“蝦仁,三百年了,我終于……找到你了。”
西線山道,越走越險。
兩側絕壁高聳,最窄處僅容一人側身通過。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峽谷,罡風呼嘯,偶爾有碎石滾落,久久聽不到回音。
蝦仁走在前面,混沌之力在周身形成一層無形護罩,將襲來的罡風盡數化解。洛青霜緊隨其后,霜華劍時刻在手,劍心籠罩方圓百丈。
“前方十里,便是地圖上標注的‘斷魂淵’。”蝦仁忽然開口,“那里是西線唯一的通路,一座天然石橋連接兩側懸崖。但地圖備注石橋常年被罡風侵蝕,極其脆弱,元嬰修士通過時需萬分小心。”
“暗影閣若設伏,那里是最佳地點。”洛青霜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