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女子的容顏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中，看不真切，但那溫和中帶著無盡威嚴的氣質，讓蝦仁瞬間確定――這絕非凡人。

她的目光在蝦仁身上停留片刻，似乎穿透了他的肉身、元嬰、乃至靈魂深處，看到了最本質的“混沌本源”。

“你比我想象中……成長得更好。”女子輕聲道，聲音如冰晶碰撞般清脆，又帶著跨越時空的滄桑，“當年我種下那顆‘混沌種’時，并未抱太大期望。畢竟，上一個混沌體……已經失敗了。”

蝦仁握緊問心劍，將洛青霜護在身后：“前輩是……”

“我是誰不重要。”女子搖頭，“你只需要知道，三萬年前，是我將混沌種播撒在此界，挑選了三千個‘種子’。你，是第九百七十二個，也是……最后一個還活著的。”

最后一個？

蝦仁心中一沉：“其他種子……都死了？”

“有的死了，有的墮入了魔道，有的被抹去了意識成為傀儡。”女子語氣平淡，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，“混沌體雖然強大，但也極易被各種力量侵蝕。你能走到今天，融合魔痕而不失本心，確實難得。”

她看向洛青霜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：“玲瓏劍心破碎，卻仍有‘玲瓏道韻’殘留……小姑娘，你可知道，你的體質，本就源自混沌？”

洛青霜一愣：“晚輩……不明白。”

“玲瓏體質，通明透徹，可照見萬物本源。”女子解釋道，“這本就是混沌分化后，‘洞察’一側的極致體現。當年我創造這種體質時，本是想作為混沌體的輔助，幫助混沌體感悟大道，避免走火入魔。”

她頓了頓：“可惜，上一個混沌體……太過自負，沒有聽從玲瓏體的勸告，最終墮入魔道，成為了后來的魔祖蝕骨。”

蝦仁和洛青霜同時變色。

魔祖蝕骨……曾經是混沌體？！

“這不可能！”蝦仁脫口而出，“蝕骨的力量本質是純粹的魔氣，與混沌截然不同――”

“那是因為他選擇了‘吞噬’而非‘包容’。”女子打斷他，“混沌分兩極，一為創造，一為毀滅；一為包容，一為吞噬。蝕骨選擇了后者，將混沌轉化為純粹的吞噬之力，最終……成為了只知道掠奪和毀滅的怪物。”

她看向蝦仁：“而你，選擇了包容。雖然融合了魔痕，但保留了創造與毀滅的平衡。這很難得，但也更危險――平衡一旦被打破，你會比蝕骨墮落得更徹底。”

蝦仁沉默。

他知道女子說的是實話。這些日子，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混沌之力時刻在兩種極端之間搖擺，稍有不慎，就會徹底失控。

“前輩告訴我這些，是想說什么？”他問。

“我想給你一個選擇。”女子揮手，那塊懸浮的天道輪盤碎片緩緩飄到蝦仁面前，“這塊碎片，是天道輪盤的核心‘洞察之眼’。融合它，你可以看穿世間一切虛妄，洞悉萬物本質，對感悟混沌大道有莫大好處。”

“代價呢？”蝦仁沒有伸手。

“代價是……”女子指向洛青霜，“她的命。”

洛青霜身體一僵。

蝦仁眼神驟冷：“前輩何意？”

“玲瓏體質與混沌體本是一體兩面。”女子平靜道，“當年我創造這兩種體質，本意是讓他們相輔相成。但蝕骨的背叛讓我明白――當混沌體足夠強大時，玲瓏體就成了……累贅。”

她走到洛青霜面前，伸手輕撫她的臉頰，動作溫柔，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：

“玲瓏體的‘洞察’能力，確實可以幫助混沌體穩定心性。但當混沌體真正掌握混沌本源時，玲瓏體的存在，反而會限制混沌體的成長――因為混沌體需要絕對的‘自我’，而玲瓏體的洞察，會讓混沌體時刻暴露在自己的審視之下，難以突破最后的瓶頸。”

“所以，”她看向蝦仁，“你若想真正掌握混沌，踏入煉虛，甚至更高的境界，就必須……斬斷與玲瓏體的聯系。而最簡單的方法，就是在她徹底與你神魂交融之前，讓她……消失。”

洛青霜臉色慘白，后退一步。

蝦仁一步踏出，擋在她身前，問心劍直指女子：“若我拒絕呢？”

“拒絕？”女子笑了，笑容中帶著悲憫，“那你永遠無法突破化神巔峰。混沌之道，需要絕對的‘自我’，而你心中有了她，就有了牽掛，有了弱點。當你面對真正的絕境時，這份牽掛會拖累你，甚至會……害死你們兩個人。”

她指著天道輪盤碎片：“融合它，看透一切，斬斷情絲，你才能走得更遠。否則，一年后魔井開啟，蝕骨降臨，你拿什么保護她？拿什么保護這方世界？”

字字誅心。

蝦仁握劍的手在顫抖。

他知道女子說的是事實。

這些日子，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修行遇到了瓶頸。混沌之力雖然強大，但始終無法真正“圓滿”。每一次運轉功法時，心底總會浮現出洛青霜的身影――那份牽掛，那份擔憂，成了他道心上最細微卻最致命的裂痕。

若沒有這份牽掛，或許他早就突破了。

但是……

“我修仙，是為了什么？”蝦仁突然問。

女子挑眉：“為了什么？”

“為了變強，為了保護在乎的人，為了……不再無能為力。”蝦仁直視女子的眼睛，“如果為了變強，就要舍棄在乎的人，那這仙……不修也罷。”

他收起問心劍，轉身握住洛青霜冰涼的手：“青霜，我們走。天道輪盤碎片，我不要了。”

“蝦仁……”洛青霜眼中淚光閃爍。

“傻丫頭。”蝦仁笑了笑，“我答應過師兄，要照顧好你。也答應過自己，不再讓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。如果變強的代價是失去你，那這力量……我不要。”

女子靜靜看著他們，眼神復雜。

良久，她輕輕嘆了口氣。

“你果然……和蝕骨不一樣。”

她一揮手，天道輪盤碎片突然光芒大盛，化作一道流光，沒入蝦仁眉心！

蝦仁猝不及防，只覺一股浩瀚的信息涌入腦海――那是關于混沌之道最本質的感悟，關于天道運轉的規律，關于……如何平衡“自我”與“牽掛”的方法。

“前輩，你這是――”

“既然你做出了選擇，那這塊碎片，就當是我給你的禮物。”女子身影開始淡化，“記住，混沌之道，包容萬物。‘自我’與‘牽掛’并非對立，關鍵在于……如何將它們融合，成為你道心的一部分。”

她看向洛青霜：“小姑娘，冰魄魂蓮在玄冰寒潭最深處，那里魔氣最濃，但也藏著混沌分化時留下的‘創生之力’。服用魂蓮后，你不僅玲瓏劍心可復，體質也會蛻變，真正成為能與混沌體并肩的‘玲瓏圣體’。”

“但記住，這個過程極為兇險。你需要在他身邊，借助他的混沌之力護持，才能撐過魔氣侵蝕和體質蛻變的痛苦。”

她最后看向蝦仁，眼神深邃：

“混沌體與玲瓏體，本就是一體。當年我分離它們，是想創造兩個獨立的‘種子’。但現在看來……或許讓它們重新融合，才是正確的路。”

“小家伙，好好待她。也好好……待你自己。”

話音落盡，女子身影徹底消散。

冰林中，只剩下蝦仁和洛青霜，以及腦海中那浩瀚的感悟。

“她到底是誰？”洛青霜喃喃。

蝦仁閉目消化著那些信息，良久，睜開眼：“她應該是……創造這個世界的人之一。或者說，是當年參與‘播種計劃’的……上古真仙。”

他握住洛青霜的手：“青霜，我們去找冰魄魂蓮。”

“可是玄冰寒潭――”

“有我在。”蝦仁眼神堅定，“而且，前輩說得對，混沌體與玲瓏體本是一體。或許，你的恢復，也是我突破瓶頸的關鍵。”

他看向冰林深處：“我能感覺到，玄冰寒潭就在那個方向。走吧。”

兩人攜手，深入冰林。

越往深處，氣溫越低，魔氣越濃。

周圍的冰柱上，開始出現詭異的黑色紋路，那些紋路如活物般蠕動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意。偶爾有冰面裂開，涌出漆黑的魔氣，凝聚成模糊的魔影，發出無聲的嘶吼。

蝦仁撐開混沌領域，將魔氣隔絕在外。

但魔氣的侵蝕性極強，混沌領域每時每刻都在消耗他的力量。照這個速度，他最多能撐三天。

必須盡快找到冰魄魂蓮。

走了約莫兩個時辰，前方豁然開朗。

那是一片巨大的冰原，冰原中央，有一個直徑百丈的深潭。潭水漆黑如墨，表面翻滾著粘稠的魔氣，偶爾有氣泡冒出，炸開后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。

潭邊，散落著無數骸骨。

有人形的，有獸形的，還有從未見過的奇異形態。這些骸骨大多呈暗黑色，顯然生前被魔氣侵蝕至死。

而在寒潭最深處，隱約能看到一點冰藍色的光芒在閃爍。

“冰魄魂蓮！”洛青霜眼睛一亮。

但蝦仁的臉色卻凝重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