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冢出口的光門在蝦仁身后緩緩閉合,隔絕了那片埋葬著無數劍修執念的古老空間。外界陽光刺眼,空氣清新,與劍冢內壓抑沉重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。
蝦仁站在青云宗后山的峭壁邊緣,衣衫襤褸,氣息卻渾厚如淵。
元嬰后期巔峰,混沌本源初成,問心劍在手。
短短數月,他已然脫胎換骨。
但蝦仁臉上沒有半分喜色。他低頭看了看手背――那里原本有黑色劍形印記的位置,現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灰痕。噬影劍在混沌本源的溫養下徹底蛻變,已不再是單純的魔劍,而是成了他混沌之道的承載者之一,與問心劍一同隱入體內。
他更關心的是懷中的那枚玉盒。
那是從天機令中傳送出來的“劍道種子”,通體晶瑩如水晶,內部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劍影流轉。觸手溫潤,卻蘊含著足以讓任何劍修瘋狂的磅礴劍意。
這是救治洛青霜的關鍵。
蝦仁身形一閃,化作一道灰芒射向主峰。
劍心殿外,數十名青云宗弟子正在輪值守衛。他們大多帶傷,但眼神警惕,持劍的手穩如磐石。經歷了暗影閣的圍攻和內部的背叛,這些幸存的弟子已經褪去青澀,多了幾分鐵血肅殺。
“來者止步!”為首一名中年修士厲喝,長劍出鞘半寸。
但當看清來人面容時,他愣住了:“嚴……嚴師兄?”
蝦仁認出這人――執法堂執事李長風,元嬰初期修為,為人剛正不阿,在之前的戰斗中身負重傷,左臂齊肩而斷,此刻空蕩蕩的袖管隨風飄蕩。
“李師叔。”蝦仁拱手,“師尊可在殿內?我取回劍道種子了。”
李長風眼中閃過激動:“宗主正在養劍池守護霜師妹!嚴師兄快請!”
他側身讓開道路,同時朝身后弟子喊道:“傳令下去,嚴師兄回宗,開啟主殿三級戒備!”
蝦仁點點頭,快步走入劍心殿。
殿內空曠,只有幾名長老在低聲議事。見蝦仁進來,他們紛紛起身,目光復雜。有感激,有敬畏,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……疏離。
蝦仁能理解。
他展現出的力量太過詭異,混沌之力、魔痕氣息、還有那股令人心悸的包容萬物的道韻,都與傳統劍修的純粹劍道格格不入。在這些老輩修士眼中,他或許已經算不得純粹的“青云宗弟子”。
但他不在乎。
“諸位師叔,弟子先去養劍池。”蝦仁簡單行禮,便走向北側墻壁的暗門。
暗門滑開,階梯向下。
養劍池石室內,乳白色的池水依然散發著濃郁的生命氣息。池中,洛青霜靜靜懸浮著,臉色比之前紅潤了些許,但依舊昏迷不醒,呼吸微弱。
青云子盤膝坐在池邊,白發披散,面容憔悴。聽到腳步聲,他緩緩睜眼。
“回來了?”聲音沙啞。
“回來了。”蝦仁走到池邊,單膝跪地,“師尊,弟子幸不辱命,取得劍道種子。”
他雙手奉上玉盒。
青云子接過,打開盒蓋。晶瑩的劍道種子靜靜躺在絲絨墊上,內部劍影流轉,將整個石室映照得光影斑斕。
“天機閣的劍道種子……”青云子眼中閃過一絲痛惜,“這是哪位道友甘愿獻出的畢生修為?”
蝦仁沉默。
他在天機塔中見過太多悲歡離合,知道每一枚劍道種子背后,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。或許是為了摯愛,或許是為了贖罪,或許……只是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。
“不論是誰,這份恩情,青云宗記下了。”青云子深吸一口氣,將玉盒放在池邊,“蝦仁,接下來我要施展‘劍魂重塑’之術。此術需耗費大量心神,期間不能被打擾。你為我護法,任何人不得進入石室。”
“弟子明白。”
青云子點頭,雙手結印,口中開始吟誦古老晦澀的咒文。
隨著咒文響起,劍道種子緩緩升起,懸浮在洛青霜眉心上方三寸處。種子表面開始剝落晶瑩的光屑,如雪花般飄落,融入洛青霜眉心。
同時,青云子咬破舌尖,噴出一口精血。精血在空中化作三滴血珠,分別落在洛青霜的額頭、心口、丹田。
“以我精血,引劍魂歸位!”
“以劍道種,鑄玲瓏劍心!”
青云子低喝,雙手虛按,磅礴的化神靈力如潮水般涌入洛青霜體內。
洛青霜的身體開始發光――先是淡淡的青光,那是青云子的靈力;接著是晶瑩的劍光,來自劍道種子;最后,從她心口深處,一縷微弱卻堅韌的青色劍意緩緩浮現。
那是她破碎的“玲瓏劍意”核心。
三股力量在青云子的引導下,開始緩慢融合、重塑。
蝦仁在一旁靜靜看著,雙手緊握。
他能感覺到,洛青霜的氣息正在一點點復蘇,破碎的劍心碎片在劍道種子的滋養下重新凝聚,枯萎的元嬰也開始煥發生機。
但這個過程極其緩慢。
按照這個速度,至少需要七天七夜。
而青云子的氣息,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。他本就壽元將盡,此刻又耗費大量精血和心神,臉上皺紋更深,頭發更加干枯,甚至連呼吸都開始不穩。
“師尊……”蝦仁心中揪緊。
“無妨。”青云子聲音微弱卻堅定,“老夫活了八百年,夠了。只要能救回霜兒,能看著青云宗傳承不滅,死又何妨?”
蝦仁不再說話,只是默默調動混沌之力,在石室內布下層層防護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
第一天,洛青霜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。
第二天,她蒼白的臉上浮現血色。
第三天,破碎的劍心碎片已經凝聚成雛形。
第四天……
第五天深夜,異變陡生!
石室外,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和喊殺聲!
蝦仁猛然睜眼,神識掃出石室。
劍心殿外,數十道黑影正在與青云宗弟子激戰。那些黑影身著統一的黑衣,面戴惡鬼面具,出手狠辣,修為最低也是金丹后期,為首的三人更是元嬰巔峰!
“暗影閣余孽?!”蝦仁眼神一冷。
他看向青云子。此刻劍魂重塑已到關鍵時刻,青云子全部心神都在洛青霜身上,對外界毫無感知。若被打擾,不僅前功盡棄,兩人都可能遭到反噬,神魂俱滅。
“師尊,外面交給我。”
蝦仁起身,走向石室出口。
“嚴師兄!”守在階梯口的李長風渾身浴血,左臂斷口處還在滲血,但持劍的右手穩如磐石,“敵人有備而來,至少有五十人,三位元嬰巔峰!我們已經死傷十余弟子,快撐不住了!”
蝦仁看向殿外。
月光下,黑衣殺手如潮水般涌來,劍光法術縱橫。青云宗弟子雖拼死抵抗,但人數和修為都處于絕對劣勢,只能且戰且退。
“他們怎么突破護山大陣的?”蝦仁沉聲問。
“不知道!”李長風咬牙,“護山大陣明明已經修復,但這些黑衣人仿佛憑空出現,直接出現在主殿范圍內!我懷疑……宗內還有叛徒!”
話音剛落,一道黑影從側面突襲,劍鋒直取李長風后心!
那是一個元嬰中期的殺手,身法詭異如鬼魅,出手時機刁鉆,正是李長風舊力剛盡、新力未生之時。
“小心!”蝦仁一步踏出。
沒有拔劍,沒有施法。
他只是抬起右手,對著那道黑影虛虛一握。
“禁。”
黑衣人前沖的身形驟然僵住,仿佛撞入無形的泥沼。他眼中閃過驚駭,想要掙扎,卻發現周圍空間徹底凝固,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。
這是混沌之力的初步運用――掌控一方天地的基本法則。
蝦仁五指收攏。
黑衣人身體無聲碎裂,化作漫天血霧,連元嬰都沒能逃出。
李長風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知道這位“嚴師兄”很強,但沒想到強到這種程度――元嬰中期,隨手捏死?
蝦仁沒有解釋,身形一閃,已出現在殿外廣場。
“所有青云宗弟子,退入劍心殿,開啟殿內防御陣法。”他的聲音平靜,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弟子耳中,“外面的,交給我。”
“嚴師兄,不可!”有弟子急道,“他們人太多了――”
話音未落,蝦仁已經動了。
不是沖向敵人,而是緩緩升空,懸浮在廣場中央。
月光灑在他身上,襯得那身襤褸的青衫如仙如魔。
“暗影閣的走狗。”蝦仁目光掃過下方數十黑衣人,“給你們三息時間,說出幕后主使,然后自廢修為,我可以留你們全尸。”
“狂妄!”為首的黑衣人冷笑,“一個元嬰后期,也敢大不慚?布陣!”
數十黑衣人同時結印,地面浮現出復雜的黑色陣紋。陣紋蔓延,將整個廣場籠罩,空氣中的靈氣迅速被抽干,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魔氣。
“九幽煉魔陣!”有青云宗長老驚呼,“這是魔教頂級殺陣,可困殺化神!”
陣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