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粘稠得如同實質。
并非純粹的無光,而是被濃郁到化不開的龍煞死氣填充的、令人窒息的幽暗。唯有蝦仁周身自然流轉的那層微不可察的混沌光暈,如同風中殘燭,勉強撐開這方不足丈許的狹小空間,將侵蝕一切的煞氣隔絕在外。
空間逼仄到了極致。
蝦仁背靠著冰冷堅硬的巖壁,洛青霜幾乎半倚在他身側,素白的衣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。她必須極力控制,才能不讓自己的發絲觸碰到他的臉頰,但男子身上傳來的、混合著淡淡青草氣息與一種難以喻的混沌道韻的味道,卻無孔不入地縈繞在她鼻尖。
小金蜷縮在蝦仁腳邊,淡金色的鱗片成了這地底黑暗中除混沌光暈外唯一的光源,它似乎對這般狹小的環境有些不適應,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咕嚕聲,琉璃般的眼眸警惕地轉動。
頭頂上方,那撼山猿骸煞魔沉重的腳步聲與破壞的轟鳴,如同催命的鼓點,由近及遠,漸漸模糊,最終被地層徹底隔絕,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靜。
然而,這寂靜更讓人心悸。因為所有人都能感覺到,周圍巖壁之外,那無孔不入的龍煞死氣,正如同活物般,不斷沖擊、腐蝕著混沌光暈構成的屏障,發出細微卻連綿不絕的“嗤嗤”聲。
蝦仁閉著雙眼,面色平靜,但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,以及那較平時略顯急促的呼吸,都顯示維持這個地下庇護所,對他而絕非輕松。他需要持續輸出混沌之力,平衡龍煞的侵蝕,同時還要穩固周圍巖壁,防止坍塌。
洛青霜靠得如此之近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因持續發力而傳來的細微震顫。她不敢妄動,生怕一絲多余的舉動都會加重他的負擔。目光所及,是他線條分明的下頜,緊抿的薄唇,以及那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眸輪廓。
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,在她心中翻涌。
是感激。若非他,她早已命喪客棧,或是在這血月煞潮中尸骨無存。
是震撼。他那深不可測的實力與層出不窮的玄妙手段,一次次沖擊著她的認知。
是愧疚。自己此刻竟成了他的拖累,讓他不得不耗費力量在此地庇護。
還有……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、隱秘的悸動。
自幼在青云宗,她便是天之驕女,劍心通明,一心向道,從未有男子能讓她如此近距離地依靠,更從未有人,能讓她產生這種難以喻的、混合著依賴、好奇與一絲羞怯的情緒。
“還能支撐多久?”她輕聲問道,聲音在狹小空間內顯得格外清晰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。
“足夠你穩住傷勢。”蝦仁沒有睜眼,聲音低沉而穩定,“外面的煞潮不會持續整夜,血月之力亦有盈虛。待其稍減,我們便尋機離開。”
他的鎮定仿佛有種魔力,讓洛青霜有些紛亂的心緒也漸漸平復下來。她不再說話,重新閉上眼,全力引導體內藥力與蝦仁之前渡入的那縷生機,修復著受損的經脈。
時間在黑暗中緩慢流逝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或許是一個時辰,或許更久。洛青霜感覺體內的劇痛已然大減,渙散的劍元也重新凝聚了幾分,雖離痊愈尚遠,但至少已有了基本的行動之力。
她緩緩睜開眼,發現蝦仁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,只是臉色似乎更白了一些,維持這片混沌屏障的消耗顯然極大。
就在這時,她注意到蝦仁那只玄黑色的右臂,皮膚之下,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痕在緩緩流動,如同夜空下隱現的星河,帶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。她之前便覺此臂不凡,此刻近距離觀察,更覺其深不可測。
許是她的目光停留得過久,蝦仁忽然睜開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