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玄故地,死寂如墓。
那場短暫卻足以撕裂蒼穹的金丹之戰余韻已然散去,只留下主峰廢墟更深的瘡痍,以及山谷之外那片被能量風暴犁過、寸草不生的焦土。空氣中彌漫著魔血干涸的腥銹、能量湮滅后的焦糊,以及一種更深沉的、源自法則層面被強行撫平又再度繃緊的壓抑。
殘霞守元陣的光暈依舊流轉,七彩霞光中摻雜的混沌灰色使其顯得愈發神秘而堅韌。陣內,青銅古殿默然矗立,殿前廣場上,幸存的青玄弟子們雖個個帶傷,氣息不穩,但眼神卻再無之前的惶恐與絕望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恍惚,以及一種望向古殿深處那道身影時,近乎虔誠的狂熱與依賴。
蝦仁靜立于古殿之巔,周身那因強行演化“萬化劍獄”而激蕩的氣息已然平復,甚至比戰前更加內斂深沉。金丹初期的境界徹底穩固,混沌核心碎片的力量與自身劍元、意劍劍心交融,再無滯澀。玄黑色的右臂自然垂落,肌膚下那流轉的混沌符文也隱沒下去,仿佛尋常。
但他的內心,卻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。
那道憑空出現、驚退猩紅之眼本體的五爪金龍虛影,如同一個巨大的謎團,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。那絕非幻覺,其蘊含的蒼茫古老、凌駕于此界法則之上的神圣威嚴,以及最后投向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瞥,都無比真實。
“它因何而來?因何助我?與這右臂,與混沌傳承,又有何關聯?”無數疑問盤旋,卻尋不到答案。他只能隱約感覺到,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場遠比青玄劍門覆滅、比暗影閣入侵更為宏大、更為古老的棋局之中。
然而,眼下并非深究之時。
血屠雖死,兩名金丹魔修伏誅,隨行筑基修士盡歿。這無疑是對暗影閣在此界勢力的一次重創。但蝦仁絕不會天真地認為,對方會就此罷休。那“猩紅之眼”隔著無盡時空投來的、充滿怨毒與貪婪的注視,依舊如芒在背。暗影閣在此界經營日久,根基深厚,絕不會只有這點力量。真正的反撲,或許正在醞釀。
當務之急,是消化此戰所得,鞏固防線,并……主動出擊,將戰火燃燒在敵人的土地上!
他身影一晃,落于廣場。
沒有理會弟子們激動而敬畏的目光,他徑直走向那核心祭壇。雙手虛按其上,混沌金丹微微震顫,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、更加磅礴的混沌氣流洶涌而出,如同甘霖般注入祭壇,并順著陣法脈絡,流向整個“殘霞守元陣”。
這一次,他不再僅僅是修復。而是以自身對混沌之道的理解,結合那黑色立方體星圖中窺見的些許空間與能量結構玄奧,開始對這座傳承古老的守山陣法,進行大刀闊斧的“重構”!
陣紋被以混沌氣流重新勾勒,變得更加簡潔,卻直指能量運轉的本質核心。諸多冗余、華而不實的防護結構被剔除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極致的“防御”與“反擊”。他甚至在幾個關鍵節點,留下了蘊含著“歸墟”與“創生”意境的混沌符文種子。一旦陣法遭受超出閾值的攻擊,這些符文便會自行激發,或是吞噬攻擊能量反哺大陣,或是演化出混沌劍罡進行反擊!
整個過程,他并未參照任何陣法典籍,全憑心念流轉,混沌為筆,陣基為紙。若讓玄磬長老這等精通陣道者看見,定會駭得魂飛魄散,這簡直是顛覆傳統的瘋狂之舉!但蝦仁做來,卻行云流水,仿佛本該如此。
數個時辰后,當最后一縷混沌氣流融入陣眼,整個“殘霞守元陣”猛然一震!七彩霞光盡數內斂,轉化為一種深沉厚重的混沌灰色,光幕凝實如同琉璃鑄就,表面有無數細微的混沌漩渦緩緩轉動,散發出一種“萬法不侵”、“諸邪退避”的磅礴道韻!
陣法的防御力,比之前強了何止數倍!更帶上了一種主動吞噬、反擊的特性!
“此陣,日后便喚‘混沌歸墟陣’。”蝦仁收回手掌,聲音平淡地宣布。
下方眾弟子感受著那煥然一新、令人心安的陣法氣息,無不激動萬分,齊聲應諾:“謹遵師兄法旨!”
蝦仁目光轉向蘇茹與玄磬長老。二人經過調息,傷勢已穩定,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。
“蘇師妹,玄磬師兄。”蝦仁屈指一彈,兩枚蘊含著更為精純混沌本源的丹藥射向二人,“此丹可助你們修復暗傷,穩固境界,或可嘗試沖擊瓶頸。”
他又看向那些在戰斗中表現出眾、傷勢較輕的筑基弟子,同樣賜下丹藥與部分收繳自暗影閣、已被混沌氣流凈化的法器、靈石。
“有功則賞。”他簡意賅,“抓緊提升實力,接下來的戰斗,需要你們。”
“是!師兄!”受賞弟子激動不已,士氣高昂。
做完這些,蝦仁不再停留,身影再次消失。
下一刻,他已出現在青玄故地外圍,那片被昨夜大戰波及的焦土邊緣。
他沒有隱匿身形,就這般負手而立,冰冷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照燈,掃視著遠方那些隱約可見的、屬于暗影閣的哨卡與據點。
他在等。
等暗影閣的反應,等可能存在的、新的窺探者。
果然,不過一炷香的時間。
數道隱晦卻充滿驚懼的神識,如同受驚的兔子,從極遠處小心翼翼地掃過此地,在觸及蝦仁那毫不掩飾的金丹威壓與身后那散發著令人心悸氣息的“混沌歸墟陣”時,又如同觸電般瞬間縮回。
蝦仁甚至能“聽”到那些神識主人因恐懼而加速的心跳,以及神念交流中那無法掩飾的慌亂。
“……是……是他!他真的突破了!”
“……血屠大人他們……全軍覆沒……”
“……那陣法……好生可怕!”
“……快!快稟報上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