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無情離去的背影,白衣勝雪,在死寂的演武峰上劃下一道清冷的痕。沒有勝利者的宣,沒有對敗者的睥睨,只有一種難以喻的、近乎凝重的沉默。他一步步走下擂臺,將那片由鮮血與意志浸染的戰場,留給了那個剛剛從幽冥邊界掙扎而回的少年。
裁判弟子張著嘴,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,那句“勝者,天劍峰蕭無情”卡在唇邊,竟有些吐不出來。他看著擂臺上那個浴血而立、右臂暗青流光、眼神深邃如古井的青衫身影,一時間失了聲。
滿場死寂。
數千道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釘在蝦仁身上。震驚、駭然、疑惑、乃至一絲莫名的恐懼,在無聲中交織、沸騰。方才那乳白光華籠罩、斷臂重生的神異景象,那瀕死之人轉眼間氣息穩固、甚至隱隱更進一步的詭異蛻變,徹底擊碎了他們固有的認知。
這已非“頑強”二字可以形容,這是……神跡!或者說,是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、更深層次的恐怖!
蝦仁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聞。
他的意識,仍有一部分沉浸在方才那奇妙的蛻變之中。溪石中涌出的溫潤古老之力,與涅枝的蒼涼氣息交融,不僅修復了他肉身的創傷,更如同一種高層次的洗禮,沖刷著他的劍脈,滋養著他那瀕臨枯竭的劍元本源。右臂那四條初步成型的劍脈,此刻仿佛被拓寬、加固了數倍,內里流淌的劍元雖依舊稀薄,卻精純凝練了何止一籌!帶著一種內斂的、冰冷的生機。
更重要的是神魂。那強行催谷意志之劍帶來的裂痕,被溫柔撫平,識海變得更加廣闊、穩固,對自身意志的掌控,踏入了一個全新的、更加入微的境界。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,自身與懷中那枚恢復平靜的溪石之間,建立起了一種若有若無的、更深層次的聯系。
他緩緩抬起新生的右臂,五指舒張,又緩緩握緊。暗青色的皮膚下,力量感如同潮水般涌動,指尖微麻,那是鋒銳之氣自然流轉的征兆。雖然左臂依舊骨折垂落,內傷也未盡復,但一種前所未有的“完整”感,充斥著他的身心。
他抬起頭,目光平靜地掃過臺下那些呆滯的面孔,掃過高臺上神色各異的l老,最后,落向青云宗深處,那些云霧繚繞的山峰。
趙焯……你看到了嗎?
我這柄你親手折斷的劍,不僅未曾銹蝕,反而……淬火重鑄了。
他嘴角,勾起一抹極淡、極冷的弧度。
隨即,他不再停留,轉身,邁步。
步伐依舊有些虛浮,左腿的傷勢和全身的損耗并非頃刻可愈。但每一步,都踏得異常沉穩。所過之處,人群下意識地分開更寬的通道,無人敢攔,無人敢出聲。
牧塵和婉兒連忙跟上,一左一右,想要攙扶,卻被蝦仁用眼神輕輕制止。
他不需要攙扶。
這條染血的路,他必須自己走完。
回到那間熟悉的、破舊的茅屋。
蝦仁盤膝坐在硬板床上,第一時間檢查自身。右臂劍脈暢通無阻,新生劍元雖弱,卻如臂指使,運轉間帶著一種獨特的韌性。他嘗試引導一縷劍元至指尖,暗青之色流轉,一股遠比之前破巖更為凝聚、更為內斂的鋒銳之意透出,在空氣中留下細微的漣漪。
他心念微動,這縷劍元隨之變化,時而如絲雨般細密無聲,時而如透骨般螺旋鉆透,時而又能如盾般內斂護體……對劍元的掌控,已然達到了一種全新的高度。
“意志為引,劍元為用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腦海中回蕩著凌霜的指點,以及決賽中與蕭無情那超越招式層面的意志交鋒。他隱隱觸摸到,《基礎劍元篇》之后的路,或許并非單純的能量積累,而是對“意”的更深層次挖掘與融合。
他將心神沉入識海,那枚變得普通的溪石靜靜懸浮在意識深處,與那點新生的、暗青色的劍意本源遙相呼應。他嘗試將意志探入溪石,這一次,不再是無邊黑暗,而是感受到了一片浩瀚、古老、蘊含著無盡生機的混沌空間,只是這片空間被層層迷霧封鎖,以他目前的能力,只能觸及最外圍的一絲氣息。
“天道石……”一個陌生的名諱,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心間。是這石頭傳遞的信息?還是他血脈深處的某種共鳴?他不得而知。但他清楚,這塊石頭,將是他未來道路上,至關重要的依仗。
他收斂心神,開始全力運轉“養劍訣”,鞏固新生劍元,修復左臂傷勢,調和體內殘余的冰火異力。五行蘊道丹的藥效仍在持續,配合天道石殘留的生機,恢復速度遠超以往。
夜色漸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