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階在腳下發出“咯”的脆響,聲音干得像是老樹根被生生折斷。我停住腳步,重心往后挪了挪,左臂下意識壓住袖口那道裂痕。血是溫的,正順著腕骨往袖管里滲,黏糊糊的。
頭頂上傳來細密的刮擦聲,越來越近。不用看也知道,那些東西還在穹頂的縫隙里爬。空氣里一股腥氣,混著爛泥和鐵銹似的味道。
不能再往前了。
我抽出插在腰后的火把,火苗一跳,照亮前面七八步的臺階。兩側墻壁上每隔三級就有一個凹槽,里頭結著黑硬的油垢——是舊時候的長明燈臺,早就燒干了。但痕跡還在,像某種暗示。
火一亮,四周的窸窣聲猛地密了起來。
我清楚這意味著什么。可不點火,在這地方就是瞎子。我咬住嘴唇,把火把往最近的那個鼻孔里一插。
“轟——”
火焰順著墻里的油線猛地竄起來,眨眼就燒成一道火墻,左右延伸出去,看不見頭。火光里,無數細小的黑影在孔洞邊緣蠕動——是尸蟞,擠得像芝麻似的,六只腳扒著石沿,口器一張一合,卻沒立刻沖過來。
它們怕火。
可我也藏不住了。
左臂的傷口被熱風一燎,血淌得更快。一滴血滑出袖口,落在石階上,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
就這一下,火墻外的蟲群齊刷刷轉向,所有觸須都對準了我。
它們聞見了。
第一只尸蟞跳出來,落地像炭塊似的彈了一下,緊跟著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黑壓壓的一片漫過來,有的直接沖進火里,燒得噼啪響,尸體堆起來;更多的沿著火線邊緣爬,找缺口。
我后退一步,脊背抵住石壁。
火雖大,撐不了多久。幾處燈臺已經暗了下去。火線一斷,它們就會涌進來。
得往前走。
我握緊黑金古刀,刀柄在掌心微微發顫。不是怕,是它在動,像有什么東西在附近。
抬腳跨過火線時,我用刀鞘打滅了最近的一盞殘火。光線一暗,蟲群立刻補上那個空當。我趁機沖進右側通道,壓低身子,盡量不發出動靜。
五步、七步、九步……
腳下突然一沉。
不是塌,是某種規律的震動,從地底傳上來,像是有東西在撞石頭。我停住,單膝跪地,手指按在石階上。
震動來自前面,節奏很穩,每隔三息一次,像是有什么要破土。
我抬頭往通道盡頭看。那兒原本漆黑一片,此刻卻隱約泛出銅銹似的微光,在墻上一閃而過。
又是一聲悶響。
地面裂開一道縫,灰塵揚起來。一只巨大的手破土而出,指節上裹著青銅銹,五指一張,狠狠摳住地面。緊跟著另一只也伸出來,兩臂一撐,硬生生從地下拖出一具龐大的身體。
三米高,渾身青灰色,皮膚像是金屬銹死了,臉上只有兩個深眼窩,冒著綠光。它站起來,肩胛骨上刻著殘符,胸口嵌著一塊青銅牌碎片——和盜團頭子手里那塊很像。
是尸煞。
但這具不太一樣。它更完整,動作也更有目的。它低頭掃了我一眼,喉嚨里滾出一聲低吼,邁步朝我走來。地面跟著顫。
身后火墻已經快滅了。尸蟞正從兩邊包抄,爬過焦尸,速度不減。
前后都是絕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