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陸建軍，林家小院恢復了平靜，但那頓豐盛的午宴和陸建軍帶來的消息，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每個人心里漾開了一圈圈漣漪。

王桂香一邊收拾著碗筷，一邊忍不住念叨：“建軍這孩子，真是出息了，待人接物也比以前更穩當了。看他氣色，比在天津那會兒好像還好點？就是一個人，到底冷清……”她說著，瞟了女兒一眼。

林曉蘭正幫著擦桌子，聞動作未停，只淡淡道：“陸大哥是做大事的人，心里有章程。”

林海生坐在椅子上，回味著剛才和陸建軍聊的幾句關于部隊建設和京城變化的話，感慨道：“是啊，眼界不一樣了。他能想著幫襯咱家藥坊的事，這份情誼難得。”他看向女兒，“蘭子，建軍給的地址電話，你收好了。人家工作忙，咱沒事別老打擾，但真有正事，也別客氣。我看他是真心想幫忙。”

“爸，我知道分寸。”林曉蘭將抹布洗凈晾好，從口袋里拿出那張紙條，又仔細看了一遍。地址是西城某個部隊大院，電話是轉接號碼。她把紙條小心地夾進自己隨身帶的一個小筆記本里。

下午，剩下的時光在準備晚上真正的元宵家宴中度過。比起中午招待客人的隆重，晚上的家宴更隨性溫馨。主菜是中午剩下的鹿肉和雞湯重新加工，又炒了兩個新鮮蔬菜，主角自然是早上包好的各色元宵。

暮色四合，華燈初上。京城的大街小巷亮起了各式各樣的燈籠，孩童們提著兔子燈、荷花燈嬉笑跑過，遠遠近近傳來鑼鼓和歡笑聲，節日的氛圍在夜晚達到了高潮。

“爸，媽，咱們也出去逛逛吧？聽說前面街口有燈會，還有舞獅子的。”林曉峰早已按捺不住，興奮地提議。

林曉娟也眼巴巴地看著父母。

林海生和王桂香對視一眼，都有些意動。往年在家鄉小城，過年雖然也熱鬧，但終究比不上京城的繁華。如今日子好了，也該帶孩子們去見識見識。

“行，咱們也去湊湊熱鬧。”林海生拍板，“蘭子，曉梅，都去，把門鎖好。”

一家人穿戴整齊，鎖好院門，匯入了街上觀燈的人流。胡同里掛起了居委會統一發放的紅燈籠，主街上更是燈火輝煌。各色彩燈扎成人物、動物、花卉形狀，巧奪天工。舞獅的隊伍踩著鼓點騰挪跳躍，引來陣陣喝彩。賣糖人的、吹面人的、賣風車和空竹的小攤前圍滿了孩子和大人，喧鬧而喜慶。

林曉蘭走在家人中間，感受著這份純粹的、充滿煙火氣的快樂。弟弟妹妹興奮地指著各種燈驚呼，父母臉上也洋溢著輕松的笑容。這一刻，那些暗處的窺探、生意的籌謀、未來的不確定性，似乎都被這璀璨的燈火和喧騰的人聲暫時驅散了。

然而，她的感知力卻并未完全放松。在這樣摩肩接踵的人群中，各種氣息混雜，但那種訓練有素的、刻意收斂的“不和諧感”，依然像水底的暗礁，偶爾會觸及她的“雷達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