棕黃色軍官坐在篝火旁,一動不動。
他的目光,一直追隨著那支騎兵隊伍消失的方向。
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,再也聽不到一點馬蹄聲。
理智告訴他,他應該立刻帶著部隊繼續后撤,與即將抵達的澳洲遠征軍主力匯合。
保存實力,積蓄力量,然后再回來報仇雪恨。
這是最正確,也是最穩妥的選擇。
可是……
他的手,撫上了胸口。
在那里,藏著一本被磨得起了毛邊的《木文正公集》。
他想起了書中的一句話。
格物致知,是為探求真理。
但若真理要以蒼生為代價,那這真理,不要也罷。
他想起格物院入學的第一天,他和同僚們并肩站在木公的雕像下,高聲宣誓:用理性探求真理,用熱血捍衛家國!
猶在耳,可那些與他一同宣誓的摯友呢
那個平日里最愛開玩笑的學長,為了掩護他,抱著炸藥包沖向敵軍坦克。
他想起了那個在圖書館里總對他笑的女孩,他還沒來得及送出那封情書,再見時,她已是上海碼頭廢墟中一具尸體。
他還想起了這一路,從上海到這里,每一次后撤,都意味著一座城鎮的淪陷,都意味著身后那些望眼欲穿的百姓,被他們無情地拋棄。
何為家何為國
是這片土地,是這土地上的人民。
如果連人民都保護不了,那他們這些所謂的火種,就算留下來,又有什么意義
不過是一群茍活于世的懦夫罷了!
想到此,他霍然站起身,這個動作,嚇了周圍的士兵一跳。
營長……
啪!
清脆的耳光聲,在寂靜的夜里,格外響亮。
軍官身后的士兵們,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渾身一顫,紛紛抬起頭,看向他們的長官。
他的臉上,是一個清晰的五指印。
營長,你……一個年輕的警衛員,遲疑著開口。
軍官沒有理會他,反而走到那堆即將熄滅的篝火前,從里面抽出了一根燃燒著的木棍。
高高舉起!火光,映照著他那張重新燃起斗志的臉。
警衛連長!
到!
把弟兄們都叫過來。
很快,四百多名殘兵疲憊地圍了過來,不解地看著他們的長官。
軍官環視著這些傷痕累累的面孔,問道:你們當中,誰的年紀最小
眾人面面相覷,片刻后,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士兵,有些怯懦地站了出來。報告長官,我……我今年十六。
軍官與身邊的幾名下屬走到他面前,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,小兄弟,我要有個任務交給你。
那年輕士兵立刻挺直了胸膛,大聲道:長官,您請說,上刀山下火海,我保證完成任務!
軍官笑了笑,搖了搖頭。我就托你回去帶個話,又不是讓你去當敢死隊。他將懷中那個寫滿了地址的紙團,鄭重地交到士兵手中。
你替我告訴南京朝廷的那幫官僚們,保衛南京,吾往矣。澳械師沒有一個孬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