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務室的空氣里,消毒水的氣味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。
蘇晚晴半靠在病床上,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,那張素凈的小臉因蒼白而更顯脆弱,長發鋪散在枕上,像一幅破碎的水墨畫。然而,在她低垂的眼簾下,一雙清亮如寒星的眸子,正冷靜地審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。
林副主任親自坐鎮。
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唯一的沙發上,身后站著一排他帶來的技術專家。那些專家推著幾臺在當時看來極為精密的儀器,嗡嗡的電流聲仿佛急不可耐的催命符。他們已經準備就緒,隨時可以對蘇晚晴提供的任何“解釋”,進行現場數據模擬與驗證。
“蘇同志,”林副主任的聲音打破了沉寂,他十指交叉放在膝上,身體前傾,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,“現在,請你解釋一下,為什么你提交的那份‘速效生肌膏’基礎報告中,最核心的‘活性錨點’結構,在我們的模擬器中,會顯示出極高的、甚至可以說是災難性的不穩定性?”
他的嘴角,噙著一絲不易察異的譏諷。他相信,這個問題,就是一把能直接剖開蘇晚晴所有偽裝的手術刀。
所有人的目光,瞬間聚焦在這位看似柔弱的女科學家身上。
蘇晚晴深吸了一口氣,那口氣息仿佛吸入了無盡的冰冷,卻讓她的大腦愈發清明。她知道,從此刻開始,她的每一句話,都不能是為了澄清,而必須是為了拖延。她要用世界上最前沿、最玄妙的理論,為陸長風爭取到那寶貴的、足以扭轉乾坤的幾十個小時。
她緩緩抬起頭,目光迎上林副主任,眼神里帶著一絲屬于頂尖學者的、純粹的困惑與激動。
“林主任,您問到點子上了!這個問題,也同樣困擾了我和我的團隊很久!”她的聲音依舊帶著病中的虛弱,但內容卻瞬間將所有人拉入了一個聞所未聞的學術深淵。
“您看,這里的核心,并不在于傳統的生物化學鍵能范疇,而是在于‘熵減’過程中,由高維能量引發的‘瞬時耦合’現象。如果環境中的背景微量電磁波干擾,哪怕只是宇宙背景輻射的正常波動,一旦超過某個我們稱之為‘普朗克閾值’的臨界點,錨點結構就會因為量子隧穿效應,瞬間從一個穩定的基態,躍遷進入一個宏觀上表現為極不穩定的‘偽穩定’狀態……”
她開始用一種極其晦澀、復雜到令人發指的生物物理學術語進行闡述。一連串的名詞如同天外隕石,密集地砸向在場每一個人的認知壁壘——“量子糾纏效應在非對稱性生物大分子催化中的宏觀體現”、“超弦微擾下的膜蛋白結構畸變”、“薛定諤態在細胞再生領域的應用前景”……
這些理論,別說是在1976年的中國,就算再過三十年,也足以讓全世界最頂尖的實驗室為之瘋狂和頭疼。
林副主任帶來的那幾位技術專家,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自信滿滿,到中期的茫然困惑,再到最后的呆若木雞。他們面面相覷,仿佛在聽一卷無人能懂的天書。
終于,一位年紀稍長的專家,頂著滿頭的冷汗,艱難地開口:“蘇……蘇博士,您說的這些……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目前的認知范疇,甚至……甚至超出了現有物理學的基本框架。您能……能用更直觀、更通俗的方式,解釋一下嗎?”
蘇晚晴立刻露出了一個“哎呀,我太激動了,忘了你們聽不懂”-->>的歉意表情,她微微欠身,語氣充滿了真誠的抱歉:“對不起,對不起各位專家,我習慣了和我在空間里的團隊進行學術交流,他們能立刻理解我的意思。我忘了……忘了我們之間存在一些技術代差。”
“空間里的團隊”?
這幾個字像一根軟刺,扎得林副-主任眉頭緊鎖。這個女人,是在用一種他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方式,來彰顯她的神秘與不可掌控嗎?
他原本期待的是蘇晚晴驚慌失措的辯解,或是漏洞百出的謊,卻沒想到她會直接祭出一個他根本無法攻破的“理論壁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