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章:新政之殤
靖王的“靖”字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。
五萬援軍如黑色洪流,從南方席卷而來,與耶律雄的遼軍側翼狠狠撞在一起!鐵騎沖陣,長槍如林,頃刻間就將遼軍的攻城陣型撕開一道缺口!
城墻上,已經血戰三日、身中三箭的李墨軒,用劍拄著身體,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。
更讓他震驚的,是靖王馬前那個被捆縛的身影——
陳硯舟!
那個明明在他懷中服毒自盡的陳硯舟,此刻雖然渾身是傷、衣衫襤褸,卻確實還活著!他正對城頭嘶聲高喊,聲音穿透戰場喧囂:
“墨軒!老皇帝沒死!那是曹國勇放的假消息!真皇帝在靖王手中,他已下詔——立你為儲君!”
立……儲君?
城上城下,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遼軍陣中,耶律雄臉色驟變,急令鳴金收兵。靖王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,更可怕的是,如果大雍皇帝沒死,如果真有傳位詔書,那這場仗的性質就完全變了——從趁亂劫掠變成了入侵他國儲君的領土!
定邊城下,遼軍如潮水般退去,在五里外重新列陣。
而靖王率領的援軍,則在城門前停住。
城門緩緩打開。
李墨軒在秦昭雪的攙扶下走下城墻,每走一步,左肩、右腹、左腿的三處箭傷都在滲血。但他咬緊牙關,走到靖王馬前。
靖王——二皇子趙睿,三十五六歲年紀,面容清癯,眉眼間有幾分老皇帝的影子,但更添幾分書卷氣。他翻身下馬,仔細打量李墨軒,眼中閃過復雜神色。
“你就是沈墨軒……不,現在該叫李墨軒了。”靖王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圣旨,卻沒有展開,而是遞了過來,“父皇給你的。”
李墨軒接過圣旨,手在顫抖。
他展開,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字跡——確實是老皇帝的親筆!詔書上寫著:
“……朕早知太子冤情,然為江山計,隱忍二十載。今查沈墨軒實為太子遺孤,人品貴重,才堪大任。特立為儲君,待朕百年之后,繼皇帝位……”
后面是傳國玉璽的朱紅大印。
是真的。
全都是真的。
“曹皇后說的……”李墨軒聲音嘶啞,“她說我生母是宮女秀蕓,說我左肩胎記是烙的……”
“她說對了一半。”靖王淡淡道,“你的生母確實是宮女秀蕓,但你的父親——”
他頓了頓,一字一句:
“就是太子李承乾。”
轟!
又一個反轉!
李墨軒腦中一片混亂:“可曹皇后說,太子妃侍女蘇婉的孩子是死胎……”
“蘇婉的孩子確實是死胎。”陳硯舟被松了綁,踉蹌上前,聲音虛弱卻清晰,“但太子……不止蘇婉一個女人。景和十八年春天,太子臨幸了浣衣局的宮女秀蕓。這件事極其隱秘,連太子妃都不知道。秀蕓懷孕后,太子將她秘密安置在冷宮旁的偏殿,派親信太醫照料。”
他喘了口氣,繼續道:
“太子‘謀逆’案發時,秀蕓已懷孕八個月。太子自知難逃一死,臨終前托付你父親沈文淵兩件事:第一,救出蘇婉——他以為蘇婉懷的是他的孩子;第二,找到秀蕓,保護她和孩子。”
“但沈文淵去晚了一步。”靖王接口道,“曹國勇的人先找到了秀蕓,要殺她滅口。秀蕓在混亂中早產,生下你之后,為保護你,將你藏在穢物桶中,自己引開追兵……被殺。”
李墨軒渾身冰涼。
“曹國勇以為孩子死了,但實際上,你被一個老太監所救。”陳硯舟道,“那老太監將你送到沈文淵手中,恰逢沈文淵剛‘接到’曹皇后給的假遺孤——就是你后來知道的‘烙胎記嬰兒’。沈文淵將計就計,用那個假嬰兒吸引了曹國勇的注意力,而將你——真正的太子遺孤,秘密撫養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李墨軒聲音發顫,“那個被烙胎記的孩子……”
“三天后就病死了。”靖王低聲道,“沈文淵將他悄悄埋了,對外則宣稱‘沈墨軒’體弱多病,需要靜養,將你送到江南老家。這一養,就是二十年。”
真相。
殘酷而復雜的真相。
李墨軒終于明白了。
為什么父親要“死”——是為了保護他這個真正的太子遺孤,轉移曹國勇的注意力。
為什么母親從未提過身世——因為她根本不知道,她以為自己是蘇婉,實際上她只是沈文淵找來照顧他的普通婦人。
為什么曹皇后會說那些話——因為她只知道假嬰兒的事,不知道真嬰兒的存在。
為什么老皇帝會立他為儲君——因為老皇帝早就查清了真相,這是在為二十年前的冤案贖罪!
“父皇在三皇子‘登基’那夜,被曹國勇軟禁。”靖王繼續道,“但他提前將傳位詔書和玉璽交給了心腹太監,那太監冒死出宮找到我。我本在封地,接到消息后立即起兵,但曹國勇控制了京城八萬禁軍,我只有三萬人,強攻不下。”
他看向李墨軒:
“所以我來找你。定邊城有十五萬邊軍,加上我的五萬人,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,曹國勇必敗!”
李墨軒握緊詔書,抬頭看向靖王:“殿下為何……不自己繼位?”
這是個尖銳的問題。
靖王是二皇子,有資格爭皇位。現在老皇帝在他手中,他完全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,甚至……取而代之。
靖王笑了,笑容里有幾分苦澀:
“因為我見過二十年前的慘劇。兄弟相殘,血流成河……我不想再來一次。更何況——”
他正色道:
“父皇的選擇是對的。你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。我從小體弱,只愛讀書,不懂兵事,更不懂民生。而你,能在定邊城擋住十萬遼軍,能斬殺李崇山,能收服十五萬邊軍……你比我強。”
這是真心話。
李墨軒從靖王眼中看到了真誠,也看到了……解脫。
“現在,”靖王翻身上馬,“該你做決定了。是隨我回京,奪回本該屬于你的皇位,還是……”
他看向北方,耶律雄的十萬遼軍正在重新集結:
“先解決這些強盜?”
李墨軒也看向北方。
遼軍的號角再次響起,耶律雄顯然不打算放棄。雖然靖王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,但十萬對八萬(五萬援軍加三萬守軍),他依然有優勢。
更重要的是,如果現在南下,耶律雄肯定會尾隨追擊,甚至可能繞過定邊城,直撲內地。屆時內憂外患,大雍真可能亡國。
李墨軒深吸一口氣,做出了決定。
他走到鎮國公楊驍面前——老將軍剛才一直在靜靜聽著,此刻眼中滿是欣慰。
“國公爺,”李墨軒舉起老皇帝的詔書,也舉起先帝的玄黑密旨,最后,舉起那枚虎符——調兵遣將的憑證,“請將軍調兵。”
楊驍單膝跪地:“殿下請下令!”
李墨軒一字一句:
“先平外患,再清內亂。”
“今日,我要耶律雄的十萬大軍——”
“有來無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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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役在午時打響。
這一次,不是守城,是出擊!
靖王的五萬援軍為左翼,楊驍的十萬邊軍為右翼,李墨軒親率三萬守軍和三百玄鳥衛為中軍,三路齊出,主動向遼軍發起進攻!
這是冒險。
更是豪賭。
但李墨軒算準了一點——耶律雄驕橫輕敵。他以為大雍軍隊經歷內亂,士氣低落,絕不敢主動出擊。他錯了。
當二十萬大雍軍隊如潮水般涌來時,遼軍陣腳大亂。
“放箭!”
“騎兵沖鋒!”
“槍陣上前!”
命令一道道下達,大雍軍隊展現出驚人的戰斗力。尤其是楊驍的邊軍,這些常年與遼國作戰的老兵,對遼軍的戰術了如指掌。他們用密集的箭雨壓制遼軍騎兵,用長槍陣擋住沖鋒,用側翼包抄分割敵軍……
戰場上,血肉橫飛。
李墨軒身先士卒,盡管有傷在身,仍策馬沖在最前。秦昭雪緊隨其后,長劍如虹,連斬七名遼軍將領。趙老漢和三百玄鳥衛如鬼魅般穿梭,專殺遼軍軍官。慕容驚鴻在城頭拉弓,一箭一個,箭無虛發。
戰斗從午時打到黃昏。
遼軍死傷慘重,節節敗退。
耶律雄見勢不妙,下令撤退。但李墨軒早料到這一點,派海石、巴圖各率五千騎兵,繞到遼軍后方,截斷了退路。
包圍。
十萬遼軍,被二十萬大雍軍隊團團圍住。
耶律雄困獸猶斗,率親衛隊拼死突圍,卻在亂軍中被慕容驚鴻一箭射中肩膀,跌落馬下。海石沖上前,生擒了他。
主帥被擒,遼軍徹底崩潰。
“降者不殺!”李墨軒高喊。
“降者不殺!”二十萬人齊聲吶喊,聲震四野。
哐當、哐當……
兵器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十萬遼軍,最終戰死三萬,被俘七萬。而大雍軍隊,傷亡不足兩萬。
大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