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軒知道她在試探自己步入仕途后的意圖,淡然道:“店鋪乃根基,自然不會放棄。至于前程,還需靜觀其變,徐徐圖之。”
蘇芷瑤眼中閃過一絲滿意,她就怕沈墨軒一旦中舉便瞧不上這“商賈”之事。她笑道:“如此甚好。沈舉人若有任何需要,我蘇家,隨時愿為助力。”這幾乎已經是明確的站隊和投資了。
送走了蘇芷瑤,沈墨軒獨自站在院中。陽光和煦,秋風送爽,一切都似乎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。他成功度過了創業初期的重重危機,洗清了不白之冤,獲得了功名,積累了資金和人脈。復仇的計劃,似乎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。
然而,他內心深處卻始終縈繞著一絲不安。雷彪雖逃,但隱患未除。陳硯舟搜查到的那些指向不明的物證,如同陰影,籠罩在看似晴朗的天空之上。
果然,就在放榜后第三日的黃昏,一位不速之客,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“墨軒閣”的后院。
來的竟是監察御史陳硯舟本人!他未著官袍,只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常服,但那股不怒自威的官威,卻依舊令人不敢直視。
“陳大人?”沈墨軒心中微凜,連忙將其引入室內,屏退左右。
陳硯舟沒有落座,他站在窗邊,看著窗外漸沉的落日,背影顯得有些沉重。沉默了許久,他才緩緩轉過身,目光凝重地看向沈墨軒,開口的第一句話,便石破天驚:
“沈墨軒,雷彪背后之人,可能牽扯到朝中一場大風波。”
沈墨軒心頭劇震,面上卻竭力保持平靜,等待著下文。
陳硯舟的聲音壓得很低,卻字字千鈞:“本官在其據點搜出的殘信和暗賬,雖線索模糊,但經多方查證,其中涉及的款項和人員,隱隱指向了……禮部,甚至可能更高。”
禮部!乃至更高!
沈墨軒的呼吸幾乎停滯。禮部掌管科舉、禮儀、祭祀,若科舉舞弊的鏈條源頭在禮部,那將是一場足以震動朝野、席卷無數官員的驚天大案!
“此事牽涉之廣,背景之深,遠超本官最初預料。”陳硯舟的語氣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……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決絕,“查,可能粉身碎骨;不查,則愧對朝廷,愧對天下士子!”
他目光灼灼地盯住沈墨軒,那眼神仿佛要看到他靈魂深處:
“你心思縝密,膽識過人,更因‘墨軒閣’之故,對科考諸事、對汴京三教九流,了解遠勝尋常官員吏役。此次能破獲雷彪栽贓之案,你居功至偉。”
陳硯舟向前邁了一步,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空氣凝固,他沉聲問道:
“沈墨軒,你……可愿助本官一查到底?”
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透過窗欞,映在陳硯舟嚴肅的臉上,也映在沈墨軒驟然縮緊的瞳孔之中。
剛剛從一場生死危機中脫身,步入看似光明的仕途,一個新的、更加兇險、更加深不見底的旋渦,已然向他張開了巨口。
助監察御史,清查可能涉及禮部乃至更高層級的科場巨案?
這已不僅僅是冒險,而是在刀山火海上行走,是在雷霆暴雨中搏命!
打贏,意味著他將徹底卷入朝堂最殘酷的爭斗,面對的敵人將是掌握著巨大權柄的官員,危險程度遠超江湖廝殺。
不答應?陳硯舟既然找上門,知道了這些內情,他還能獨善其身嗎?更何況,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?一個能夠借助官方力量,接觸到更高層次,或許能更快找到林承海罪證,甚至扳倒其背后靠山的機會?
沈墨軒看著陳硯舟那雙充滿決然與期待的眼睛,腦海中閃過林承海陰鷙的面容,閃過父母血海深仇,閃過這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。
他沉默著,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。
良久,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,沈墨軒抬起眼,目光沉靜如深潭,緩緩開口,聲音不大,卻清晰堅定:
“陳大人,需要沈某做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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