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：亡命奔逃

手腕上傳來的力量冰冷而強悍，沈墨軒幾乎是被驚鴻客拖著，身不由己地向前疾馳。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，腳下是高低不平、時而松軟時而堅硬的荒草泥土。他根本看不清道路，只能憑借本能拼命邁動雙腿，努力跟上驚鴻客那鬼魅般的身影，避免被直接拖行。

身后的喧囂與火光如同滾燙的烙鐵，緊追不舍。漕幫這次出動的人馬顯然遠超預期，呼喊聲、腳步聲、犬吠聲（他們竟然動用了獵犬！）混雜在一起，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，從河神廟方向迅速蔓延開來，朝著他們逃離的方向收緊。

驚鴻客對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。她并未選擇筆直逃跑，而是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，在荒灘、灌木叢、干涸的河床以及零星分布的墳冢之間極速穿梭、折轉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障礙物來阻擋追兵的視線和延緩他們的速度。她的步伐輕盈而精準，即使在拖著一個累贅的情況下，依舊能保持驚人的速度和詭異的行進路線。

沈墨軒只覺得肺部如同火燒，雙腿如同灌鉛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，這是體力嚴重透支的征兆。他畢竟只是個文人，雖有堅韌的意志，但身體底子與這些江湖高手相比，差距實在太大。若非驚鴻客那看似纖細的手臂傳來一股奇異的、仿佛能帶動他身體的力量，他早就癱倒在地了。

“前…前輩…我…”他試圖開口，想說自己快不行了，但灌入口中的冷風讓他劇烈咳嗽起來。

“閉嘴！節省力氣！”驚鴻客頭也不回，冰冷的聲音斬釘截鐵，沒有絲毫波動。她甚至沒有放緩速度，只是抓著他手腕的力量又加重了幾分，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，疼痛反而刺激著沈墨軒即將渙散的意識保持清醒。

突然，驚鴻客猛地一個急轉彎，帶著沈墨軒撲入一片半人高的枯蘆葦蕩中。蘆葦桿劃過皮膚，帶來陣陣刺痛。她按下沈墨軒的頭，兩人匍匐在地，瞬間隱沒了身形。

幾乎就在他們藏好的下一秒，雜亂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芒便從蘆葦蕩邊緣疾馳而過，伴隨著氣急敗壞的叫罵：

“媽的！跑哪兒去了？”

“獵犬呢？快聞聞！”

“分頭找！他們跑不遠！”

腳步聲漸漸遠去一些，但并未消失，顯然追兵正在周圍展開拉網式搜索。濃密的蘆葦擋住了視線，但也隔絕了光線，提供了暫時的庇護。

沈墨軒趴在冰冷潮濕的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。他能聞到泥土的腥味、蘆葦的枯朽味，以及身邊驚鴻客身上傳來的、極其淡的、混合著冷冽清香和一絲若有若無血腥氣的特殊味道。

驚鴻客一動不動，如同蟄伏的獵豹，只有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的眸子，透過蘆葦的縫隙，冷靜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。她的呼吸極其輕微綿長，與沈墨軒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。

“他們…有狗…”沈墨軒壓低聲音，艱難地說道，這是最致命的威脅。

“知道。”驚鴻客的回答簡潔冰冷。她似乎并不太擔心獵犬，目光依舊專注地搜尋著。

果然，沒過多久，遠處傳來了獵犬興奮的吠叫聲，并且聲音正在快速靠近！

“在那邊！蘆葦蕩里！”追兵的呼喊聲再次響起，火把光芒重新匯聚，朝著他們藏身之處圍攏過來！

“走！”驚鴻客毫不遲疑，一把拉起沈墨軒，再次沖出蘆葦蕩！這一次，她不再刻意隱藏行跡，而是將速度提升到極致，如同一道灰色的閃電，朝著汴京城的方向疾掠！

必須在被合圍之前，沖入地形更復雜的城區！

身后的追兵顯然也發現了他們，呼哨聲、吶喊聲、犬吠聲匯成一片，火把的光芒如同流動的火焰，緊咬不放。甚至有利箭破空的聲音傳來，“嗖嗖”地釘在他們身后的地面上！

亡命奔逃！真正的生死時速！

驚鴻客的身法發揮到了極致，她時而如靈貓般躥上低矮的土墻，時而如飛燕般掠過狹窄的溝渠，每一次變向都出乎意料，險之又險地避開身后射來的箭矢。沈墨軒感覺自己像是個破麻袋，被她拖著在空中飄蕩，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顛簸得移位，只能死死咬緊牙關，憑借意志力硬撐。

眼看前方已經出現了汴京城外低矮雜亂的棚戶區的輪廓，只要沖進去，借助錯綜復雜的地形，就有脫身的希望！

然而，就在此時——

一支明顯力道更強的弩箭，帶著凄厲的尖嘯，從側后方一個刁鉆的角度疾射而來！目標并非沈墨軒，而是直指驚鴻客的后心！這一箭又快又狠，時機把握得極準，正是她舊力已盡、新力未生、帶著沈墨軒躍過一道矮溝的瞬間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