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靖安走在前方,腳步很穩,神識已經探入前方百丈。
黛鳶跟在他身后半步,她的喘息聲比之前平順了些,但依舊能聽出虛弱。
“小心腳下,”許靖安忽然開口,聲音壓得很低,“前面碎石很多,右側巖壁有松動痕跡。”
黛鳶嗯了一聲,依避讓。
沉默再次降臨,但比起方才攤牌前的猜疑與緊繃,此刻的沉默里多了一絲難以喻的協同感。
“為什么?”黛鳶的聲音忽然從后面傳來,很輕,“知道我的真實來歷……甚至可能給你帶來麻煩,為何還選擇繼續?”
許靖安沒有立刻回答,又向前走了一段,避開一處尖銳如犬牙的鐘乳石,才緩緩道:“我遇到的麻煩,從來就不小。多你這一樁,虱子多了不癢。”
“再者,你說得對,我們是彼此唯一的選擇。至少目前是。我討厭做虧本買賣,護了你一路,總得收回些成本。那口泉眼,就是利息。”
“很實際,很冷酷,卻很踏實,利益這東西比誓靠譜。”
許靖安有些斤斤計較的話聽在黛鳶耳中,卻讓她微微緊繃的心弦松弛了些許。
這樣的理由,反而更令人安心。
“而且,”許靖安頓了頓,補充道,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,“一個連自己過去都能狠心斬斷、卻被更激進者視為障礙和工具的存在……聽起來,也不像能壞到哪里去。”
黛鳶無聲地勾了勾嘴角,沒再說話。
礦道蜿蜒向下,岔路極多,若非黛鳶靈識深處那點殘存的指引,早已迷失方向。
某些岔口殘留著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,顯然曾布有禁制,但歲月久遠,大多已失效,只余下一點痕跡。
越往深處,周遭的陰冷氣息越發濃重,甚至開始侵蝕神識的探查范圍。
一種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心頭,令人心悸。
但與此同時,空氣中似乎又隱約透出一絲極淡極淡的清新氣息,若有若無,仿佛絕望黑暗中的一縷微光。
“快到了。”黛鳶的聲音里帶著緊張和期盼,“前面的岔口,左轉。”
許靖安依而行,左轉后,通道驟然變窄,僅容一人通過。
又前行數十步,眼前豁然開朗。
一個不大的天然石窟呈現眼前,石窟中央,有一口不過尺許見方的泉眼,正汩汩冒著清澈的泉水,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。
泉水散發著柔和而純凈的微光,將這方寸之地照亮,也將那驅之不散的陰冷潮氣隔絕在外,形成一圈無形的屏障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靈氣息,吸入一口,便覺精神一振,連體內運轉稍顯滯澀的靈力都活躍了幾分。
“嗯……???”
然而,兩人腳步同時頓住,泉眼旁,并非空無一人。
“呼啦……”
一個身影背對著他們,跪坐在水洼邊,正用一只殘缺的石碗,小心翼翼地舀起泉水,遞到嘴邊,小口啜飲。
那身影籠罩在一件寬大破舊的黑色斗篷里,看不清形貌,只能從動作看出,似乎十分虛弱。
許靖安眼神一凝,瞬間將黛鳶護在身后,體內靈力暗涌,戒備到了極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