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人一個個像是瘋了一樣,非要從他這里得到一個關于朔離的答案。
好像朔離是屬于他們的。
好像如果不讓他們確認一眼,這天就要塌了一樣。
“……回去。”
“弟子不回。”
洛櫻的聲音異常清晰。
“師尊說,這是朔師兄的劫。”
“弟子無力替她受過,也無能為她分擔。”
少女深吸了一口氣。
“但這殿外的雨太冷了。”
“弟子只是想……若是師兄回來時受了傷,或是……或是……”
她沒敢把那個字說出口。
“至少這里有個人等著接她。”
“至少讓她知道,這世上還有人在盼著她平安歸來。”
“……”
真是多余……
“回去。”
這一次,墨林離的聲音里染上了冷意,不再是先前那種毫無波動的平淡。
“莫要讓我說第三遍。”
“弟子不回。”
洛櫻的聲音沙啞破碎。
“師尊若是要罰,便罰弟子吧。”
“若是師尊覺得弟子礙眼,便將弟子趕出去,或者……廢了弟子的修為也好。”
她甚至不敢抬頭,將額頭抵得更緊,像是要將自己整個人都嵌進地磚里去。
“只要能讓弟子留在這里……”
“哪怕是死在這里……弟子也不走。”
死在這里?
墨林離睜開了眼。
“你可知曉?這只是無能的自我感動。”
“無能?”
洛櫻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細碎氣音。
“是……弟子確實無能。”
那聲音被壓在喉嚨底下,混合著尚未干透的淚意與被冷風灌入后的顫抖。
“弟子進不去劍冢,破不開師尊的禁制,甚至連在這里跪著……都要拼盡全力去抵抗這透骨的寒意。”
她承認得坦坦蕩蕩。
沒有任何辯解,也沒有任何試圖美化自己行為的詞藻。
在這位屹立于此界巔峰的大乘期尊者面前,她那點微薄的修為與決心,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塵。
可微塵也有微塵想要去的地方。
“但這又如何?”
少女猛地抬起頭。
那張素來帶著幾分怯懦與羞澀的臉上,此刻布滿了斑駁的淚痕,被冷風吹得泛紅的眼角,還掛著將落未落的水珠。
含著水光的杏眼里,燃燒著一股墨林離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火。
“我無能,我便不能擔心了嗎?”
“我弱小,我就沒有資格在此守候了嗎?”
洛櫻的聲音在空曠昏暗的大殿內回蕩。
“師尊說這是自我感動……就算是吧。”
“若是連這份感動都沒有了,若是在感知到師兄危在旦夕時我還能安安穩穩地回洞府打坐修煉……那弟子,修這所謂的道,又有何用?”
“修成了又如何?長生又如何?”
“那是朔師兄啊!”
“我、我無論如何都會繼續――”
……
劍冢三層。
“咳…嗬……”
朔離發出一聲渾濁的喘息,肺部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,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燒紅的鐵砂。
血沫順著嘴角溢出來,滴落在墨林離那件潔白如新的衣袍下擺上,染出一朵刺眼的紅花。
她整個人幾乎是掛在墨林離的劍上的。
距離很近。
近到她能看清青年那雙銀眸中倒映出的自己――狼狽,血腥。
“這次……”
少年用盡全力抬起那只還在顫抖的手,沾滿鮮血的手指,輕輕地,點在了墨林離的心口。
那里。
在他那身青藍色的弟子服上,心口的位置,有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痕。
那是她在剛剛那一瞬間,拼著用胸口接劍的代價,用異我強行轟出來的一道裂口。
雖然沒有傷到皮膚,雖然連衣服都沒有完全劃破。
但那是裂痕。
是在這個堪稱“絕對防御”的概念神身上,留下的切實痕跡。
“我……碰到你了……”
少年咧開嘴,露出了一個滿是鮮血的笑容。
“繼續。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