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。
只剩下窗外偶爾吹過的夜風,以及床上那人均勻的呼吸聲。
赤霄站在床邊,一動不動。
嘴里的糖已經完全化開,只剩下甜膩的余味還縈繞在舌根。
后背的傷處傳來清涼的感覺,痛楚正在緩慢消退。
一切都顯得那么荒謬。
他低頭,看著那個把自己裹成一團的“春卷”,對方看起來毫無防備。
只要自己想,現在就可以輕易地扭斷她的脖子。
也可以……做更多別的事情。
魔君心里的怒火還在燃燒。
被戲弄的屈辱感,被隨意擺布的無力感,交織成一團混亂的麻。
可那團麻的中心,又有什么別的東西。
是那只覆在他傷處的手,有一點點粗糙的薄繭。
是那塊被強行塞進嘴里的糖。
是那句理所當然的“報酬”。
這個蠢貨,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。
她只是……單純地覺得他摔傷了,就該上藥。覺得他幫忙了,就該給點好處。
像對待一只寵物,一個無所謂的工具人小孩。
赤霄在黑暗中站了很久,久到他覺得自己的四肢都開始變得僵硬。
他走到床邊,坐了下來。
床板因為他的重量,發出輕微的“嘎吱”聲。
被子里的人動了一下,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,又沉沉睡去。
赤霄的視線落在少年的側臉上。
月光透過破舊的窗紙,灑下一點微弱的光,勾勒出她熟睡的輪廓。
他伸出手,指尖在空中停頓了片刻,最終還是落在了朔離露在被子外的一縷黑發上。
很軟。
和他想象的一樣。
赤霄安靜地看著,目光從她緊閉的眼睛,滑到微翹的鼻梁,再到那張總是能說出氣死人話語的嘴唇。
這張臉,精致卻不嬌氣,雌雄莫辨。
沉睡時,平靜,沒有表情,甚至說得上冷漠。
醒時,又張揚,鮮活,充滿了生命力,像一顆無論在多么貧瘠的土地上都能野蠻生長的太陽。
真可笑。
真可恨。
魔君默默地想著,指尖不由自主地順著那縷發絲,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耳廓。
也就是在凡界,沒有護體靈氣,也沒有陣法警戒。
甚至于她能如此毫無察覺,也是因為在凡界反復透支了體力和靈力。
床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什么,無意識地向被子里縮了縮,發出一聲細微的夢囈。
赤霄立刻收回了手,動作快得像被灼傷。
他盯著自己的指尖,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對方皮膚的溫度。
過了一會,他又緩緩地、試探性地伸出手。
這一次,他的目標是她的臉頰。
手指小心翼翼地,停留在少年眼下的半空。
他沒有再觸碰下去。
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姿勢僵了半晌,魔君緩緩地收回手。
然后,他做了一個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動作。
赤霄坐上了她身側的床板,接著側身躺下。
“……”
該死,我到底在干嘛?
他應該去外面隨便找個房間,或者就跟這個混蛋說的一樣,直接睡地上。
而不是――
一切紛雜的思緒戛然而止。
赤霄深吸了一口氣,接著吐出。
魔君就這樣睜著眼,看著天花板上因為年久失修而出現的斑駁紋路,聽著身邊那人平穩的呼吸聲。
時間一點點流逝。
赤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。
他只知道,自己不想離開。
夜風從窗戶的破洞里灌進來,吹得桌上的燭火搖曳了一下,最終熄滅。
房間徹底陷入黑暗。
“洛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