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風穿過破敗的屋檐,發出嗚咽般的聲音。
城西,老寺廟。
杜子春獨自一人,握著筆,在昏黃的燭光下寫著什么。
他的左邊袖管空蕩蕩的,隨著寫字的動作而來回晃動。
在男人身后的小床上,小秋裹在被子里縮成一團,沉沉地睡著。
該來了吧?
應該要來了。
這個時間,洛櫻到了皇宮。
一切都因為那個人的存在而加快了,也多了很多原本不在的人……
不過到了皇宮,也應該來了。
“喲。”
一聲輕佻的招呼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。
杜子春握著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
他緩緩抬起頭,看向窗邊的兩個身影。
一個少年抱著一個更小的男孩,正踩在窗檐上。
杜子春沒有說話,放下了手中的毛筆。
朔離抱著赤霄,幾步走到桌前,將懷里的小魔君放在了桌面上。
她拉開男人對面的椅子,坐了下來,動作自然得像是回到了自己家。
“一共有七個疫鬼,我們已經除掉了三個。后面的事情,你可以繼續說了吧?”
――來到寺廟的當天夜晚,朔離闖入了杜子春的僧房。
即使對方花招百出,顯露了很多聞所未聞的招式,對目前已金丹后期的少年而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。
她第一刀,斬斷了他的左臂。
第二刀,本該當場送這位原著凡界副本的最終boss當場歸西的。
但――
“我…咳…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。”
男人將瑟瑟發抖的孩子護至身后,勉強壓下口中的血腥。
“你也不是吧?”
刀尖距離脖頸,不到一指的距離。
――對方停下了。
喜、怒、哀、懼、惡、欲、愛。
如今,喜懼惡已除,還剩四個。
杜子春的目光移到桌面上那個滿臉警惕的男孩身上,然后又移回到朔離臉上。
他有些猶豫,但還是深吸一口氣。
“好……”
“我當初被原先的杜家父母獻給國師做藥人……”
在暗無天日的日子,筋骨被寸寸剝離的痛苦。
他疼,他喊,他求饒。
沒有人理會,時間仍然在流逝著。
某一天,房間的門被打開了。
外面透進來的光刺得杜子春睜不開眼。
那個給他帶來無盡痛苦的國師,因為遲遲給不出“長生之道”,消失了。
一群穿著鎧甲的士兵沖了進來,他們把他從那個充滿血腥和藥味的石室里抬了出去。
他們說,他是幸存者。
他們說,圣上聽聞了他的遭遇,深感同情。
他們把他帶到了金碧輝煌的宮殿里,給他穿上干凈的衣服,端上熱騰騰的飯菜。
他以為自己得救了。
然后,那個穿著龍袍的男人,坐在高高的臺階上,用一種看貨物的眼神看著他。
皇帝說,聽聞你有異能,不會死去。
皇帝說,既然前任國師無用,那你便來做下一任國師,為朕尋來長生。
杜子春當時是什么反應?
他愣住了。
他怎么可能當這個所謂的國師,為了皇帝所追尋的所謂“長生”,就對像他一樣的人下手,反復折磨?
“我當時想,大不了就是一死,死了就能回家了。”
所以他拒絕了。
少年時的杜子春,對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,說出了他這輩子最大聲,也最愚蠢的一句話。
“我不干!”
冰冷的刀鋒貫穿了他的胸膛。
那一刻的感覺……
很奇怪。
杜子春首先感覺到的是一股巨大的推力,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。
然后是涼。
有什么冰冷的東西,從他的后背穿了進來,又從他的前胸透了出去。
他不覺得疼,低下頭,只看到了一截染血的刀尖。
原來這就是被捅穿的感覺。
身體里的力氣在快速流失,像是漏了氣的氣球。
他跪倒在地上,視線開始變得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