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后。
聶予黎立于洞口,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松香與露水氣息的空氣。
閉關的靜室隔絕了外界的一切,此刻重新感知這個世界,萬事萬物在他眼中都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風拂過竹林的婆娑聲,遠處飛瀑落入寒潭的轟鳴,甚至是一只靈蝶振翅時帶起的微弱氣流,都巨細無遺地映入他的神識之海。
元嬰大圓滿,距離化神,僅一步之遙。
師尊為他重塑的斷臂與雙目,如今已與新生無異,甚至比從前更加敏銳。
但他知道,真正被重塑的,遠不止這些。
那場青靈秘境的遭遇,那穿心刻骨的自責與悔恨,如同淬火的冰水,將他的道心磨礪得愈發堅韌。
一年來,他斬斷心魔,穩固境界,修為一日千里。
可每當夜深人靜,神魂沉入最深處時,總有一道身影會不期而至。
朔離。
她最近沒有再用傳音符聯絡他了。
……是在忙什么?是否有受傷呢?
聶予黎抬手,一枚通體溫潤的玉簡出現在掌心。
最后一次傳訊,還是在一個月前。
那時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懶洋洋的,抱怨著清溪谷的朱果長得太快,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得意。
聶予黎記得自己當時笑了,溫聲應著,說等他出關,便去清溪谷看看。
可那之后,玉簡便再未亮起過。
以朔離的性子,若無要事,絕不會這么久都不來“騷擾”他一番,哪怕只是為了炫耀自己又賺了多少靈石。
“朔離。”
男人輕聲呼喚,將一縷神念傳遞過去。
“五千哥,咋了?”
少年笑嘻嘻的聲音立馬傳了過來。
聶予黎頓時放心不少。
但隨著安心之意一起誕生的,是一股說不上的思念。
――他想,他該去見她了。
這個念頭一旦升起,便如同野火燎原,再也無法遏制。
聶予黎甚至沒有先去向師尊復命,便直接御起了長劍,化作一道流光,朝著清溪谷的方向疾馳而去。
劍光破空,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。
很快,那片熟悉的、被火紅色籠罩的山谷便出現在視野下方。
聶予黎下意識地放緩了飛劍的速度,懸停在半空中。
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這還是他記憶中那個雖然生機勃勃,但多少有些雜亂的清溪谷嗎?
原本只是簡單開墾的靈田,如今被規劃得井井有條,分割成一塊塊標準的方格。
一條清澈的溪流被人為地引導、分叉,如同銀色的脈絡般流淌在每一片果林之間,溪水上甚至還漂浮著幾只憨態可掬的木制鴨子傀儡,慢悠悠地劃著水。
山谷的中央,那間簡陋的石屋旁,不知何時多了一座精巧的兩層竹樓,樓前甚至還開辟出了一小片花圃,種著些五顏六色的花卉。
更讓他感到驚奇的,是那些在田間地頭忙碌的身影。
除了那些朔離慣用的、造型古怪的耕作傀儡外,竟還有兩個活生生的“人”。
一個黑發金瞳的少年,正一臉不情愿地操控著一架巨大的、不斷噴灑著水霧的機器,為朱果林進行灌溉。
另一個則截然不同,那是一名長著貓耳與貓尾的少年,他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托盤,托盤上放著一杯看起來冰涼爽口的飲品,快步朝著竹樓前的躺椅跑去。
而那張寬大的、由藤蔓編織的搖椅上,正躺著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。
少年閉著眼睛,雙腿交疊,搭在搖椅的扶手上,隨著搖椅的晃動,輕輕地搖晃著,懶洋洋地伸出一只手。
那名貓耳少年立刻將托盤里的飲品遞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