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樓喧鬧,人來人往。
時間在歡聲笑語中悄然流逝。
當最后一絲霞光隱入西邊的山巒,晚幕便如一塊巨大的、綴滿碎鉆的深藍色絨布,緩緩鋪滿了整個天空。
夜色降臨。
一輪皎潔的圓月,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天際。
銀輝宛如輕紗,透過窗欞,落在身側。
聶予黎垂眸,反復抄寫著那一行行小字。
「云海洗魄,冰泉漱心」
「萬般紛擾,皆化松濤吟」
……
師尊總說他過于偏固。
15歲時,聶予黎沒有跟任何人說,一人一劍,獨自前往魔域尋仇。
三年后,玄一真人在宗門山腳下,望見了那遍體鱗傷的身影。
那時,他被廢了一臂一足,毒蟲蝕心,琥珀色的眸子失去往日的光澤,倒在血泊之中。
大仇得報。
卻仿佛,感覺有什么東西空落落的。
……
「混沌生白蓮,虛空渡殘蝶」
「無悲亦無喜,非道亦非劫」
――為何會被罰呢?
“此次秘境,有魔修現世,為未來師弟師妹們的安危考量,我想在三日后前往魔域。”
男人低頭請示師尊。
玄一真人卻嘆了口氣。
“予黎,自去藏經閣吧。”
“你太過偏固……”
他,偏固嗎?
只是不想再忍受自己在乎的事物被威脅傷害了。
就像他曾經的親人朋友。
就像他現在的……唯一的,友人。
聶予黎無法忘記自己兒時的那一夜,明月如故,曾經親密的家人卻消逝于世間。
他那時無能為力,甚至連握劍殊死一搏都做不到。
聶予黎也無法忘記,在秘境內離開傳送門的剎那,望見的場景。
魔修。
總是魔修。
為何總是魔修?
「大霧彌天時……」
聶予黎蘸了蘸墨,寫下最后一行小字。
「方見菩提月」
一卷抄畢。
《不念靜心訣》抄完之后,下一篇就是《玄門戒律經》。
男人輕輕嘆了口氣,他盯著字跡末尾的墨點看了一會。
……自己,太過偏固嗎?
過了不知多久,聶予黎才回過神。
他放下溫潤的玉質筆桿,將這卷宣紙整理好,接著起身,轉過頭,往堆放的位置走去。
“喲。”
語氣輕佻。
聶予黎聽聞到了那熟悉的音色,琥珀色的眸子閃過愣怔。
怎么會……
他緩緩的回過頭。
少年坐于窗欞上。
其一條腿屈起踩著窗沿,另一條腿則自然地垂在半空中,輕輕晃蕩。
夜風灌入,撩起其墨色的發絲與月白的衣角,又稍稍帶起她腰間那塊散發著銀輝的玉牌。
察覺到聶予黎的目光,朔離才放下酒葫蘆,用手背隨意地抹了下嘴角。
輕笑一聲。
“別來無恙啊,聶師兄。”
――――
月色總是如故。
直至此刻。
――――
親傳弟子考驗篇。
完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