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聶予黎敲響朔離的門時,開門的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,她的手上捧著一塊極似廢鐵的東西,滿臉悲傷。
“……”
他花了大約一秒來思考自己有沒有走錯。
傾云峰的晨霧尚未散盡,而眼前少年的臉比那燒了一夜的灶底還要黑,只有兩只眼睛,因為悲傷顯得格外明亮。
“……師弟,這――”
“師兄!我的小竹出事了,今天不能跟你打了。”
朔離的聲音帶著哀怨,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坨東西,仿佛在捧著什么稀世珍寶的遺骸。
聶予黎的目光從朔離那張堪稱慘烈的臉上,移到了她手中的“廢鐵”上。
他記得,“小竹”是朔離那柄形態奇特的刀的名字。
所以……這是那柄刀的……殘骸?
“小竹……我的小竹三號……”朔離用臉頰蹭了蹭那冰冷粗糙的金屬疙瘩,悲痛欲絕,“它……它還沒來得及向世人展現它真正的雄姿,就……就夭折了!”
“師弟,節哀。”
聶予黎的眉頭緊鎖,他上前一步,語氣沉穩而真誠,試圖安慰悲傷的好兄弟“法器損毀,雖是憾事,但人無事便好。材料尚可回收,總有重鑄之日。”
他以為朔離是在煉器時炸了爐,這在修士中并不少見。
“重鑄?但是我覺得我做的時候一點問題也沒有啊……我才不要重鑄!”
她把那坨“廢鐵”舉到聶予黎面前,那雙因為熬夜和悲傷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。
“師兄,你仔細看,它……它現在只是狀態不好而已,或許再等幾天的話……”
聶予黎:“……”
“師弟,煉器之道,講究的是心神合一,靈力圓融。若在熔煉或鍛形時,心神稍有不寧,或是靈力配比失衡,便極易導致失敗。”
聶予黎試圖用自己貧乏的煉器知識,來解釋眼前這個慘劇的成因。
“你昨夜,可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?”
“沒有!”朔離矢口否認,“我昨晚狀態好得很,靈感爆棚,手感絕佳。我還加了一兩星辰之沙呢,本來是會煉出一把捅穿天道的絕世神兵的。”
她說著,還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“武器”。
幾粒黑色的金屬碎屑從上面脫落,掉在了聶予黎一塵不染的衣擺上。
聶予黎的視線在衣擺上的黑點停留了一瞬,又默默地移開。
“師弟,這或許是星辰之沙的靈力過于霸道,與玄鐵之精未能完全融合所致。”
他給出了一個他認為最合理的解釋。
朔離聞,再次陷入沉思:“那師兄你覺得我現在讓我的小竹躺在床上休息一下,能不能融合呢?”
“師弟……”
聶予黎艱難地組織著語,試圖用一種不那么傷人的方式,來糾正朔離這堪稱離譜的想法:“你的法器……它暫時沒有器靈,也無法通過休息來自行融合。”
他頓了頓,覺得自己的解釋可能還不夠直白,又補充道:“這就如同燒壞了的飯,是無法通過再放回鍋里,就變回生米的。”
這個比喻,他自認為已經足夠通俗易懂了。
然而,朔離聽完后,非但沒有恍然大悟,反而用一種看外行人的眼神看著他。
“我的小竹三號已經是一把成熟的刀了,它肯定會自己修復的。”
她還特地補充一句。
“畢竟它花了我這么多靈石和資源。”
這下能看出來到底什么才是重點了。
聶予黎徹底放棄了與對方爭辯的念頭。
他看著朔離臟兮兮的臉蛋,從口袋里拿出一塊手帕,正要遞過去,就注意到了要把眼睛埋進那坨“廢鐵”里的她。
……也罷。
那塊帶著皂角清香的柔軟手帕,輕輕地、帶著幾分試探地,觸碰到了朔離的臉頰。
聶予黎開始幫她細細的擦臉。
在以往每當自己從后山漫步回來時,聶予黎的長兄就會替他趕緊擦去山上帶來的晨氣和臟污,試圖在嚴厲的長老前蒙混過關。
雖然最后總是會被發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