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那個動作。
以左腳為軸,向右側身。
精準、優雅、迅捷,如同演練了千百遍的舞蹈,是她面對近身攻擊時,最完美的應對方式。
但這一次,這個完美的動作,卻成了最致命的陷阱。
朔離那橫掃而出、看似勢大力沉的左腿,在半空中猛然一收,腳尖在地面上輕巧一點,整個身體的沖勢戛然而止。
借著這一點的力量,她的身體以一種古怪的姿態,向著左前方,斜著突進了一步。
那一步,踏出的位置,不偏不倚,正好是林會琦側身閃避后,將要落腳的那個空當。
時間,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。
臺下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他們能看到林會琦那因錯愕而微微放大的冰藍色瞳孔,也能看到朔離那張沾著血痕的臉上,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。
林會琦的舊力已盡,新力未生。
她的身體尚在半空中,無法變向,無法借力,如同一個被精準計算好的棋子,主動地、無可避免地,撞向了朔離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攻擊。
朔離的右手,不知何時已經抬起。
五指并攏,化作一柄最原始、也最鋒利的手刀。
那絲微弱的、被她反復提純凝聚的靈力,如同在刀尖上淬火,賦予了它洞穿一切的鋒芒。
沒有華麗的招式,沒有絢爛的靈光。
只有極致的速度,極致的精準,攜著對人體結構最深刻的理解,自下而上,狠狠地、精準地,切入了林會琦毫無防備的丹田氣海。
“噗――”
聲音輕微得仿佛幻覺,像是被針刺破的水泡。
但這一聲輕響,卻如同九天驚雷,在林會琦的體內炸開。
那股凝練、磅礴、冰冷如霜的寒月靈力,如同被截斷了源頭的江河,瞬間失去了控制。它們在她寬闊的經脈中瘋狂沖撞、潰散,最后化為虛無。
環繞在演武臺上的、那股能凍結靈魂的森然劍意,如同失去了支撐的空中樓閣,驟然崩塌,煙消云散。
林會琦的身體,在半空中猛地一僵。
她手中的母劍,“哐當”一聲墜落在地,發出一聲悲鳴。
清冷如雪的臉上,血色瞬間褪盡,變得慘白如紙。
一口鮮血,再也抑制不住,從女人唇中噴涌而出。
緊接著,她的身體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,軟軟地向后倒去。
勝負已定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將要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上時,一只手,穩穩地托住了她的后背。
朔離不知何時已經前移半步,正好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。
演武臺上,一時之間,畫面仿佛靜止了。
黑衣的少年,半蹲著身子,一只手托著白衣女子的腰,另一只手還維持著手刀切出的姿勢。
白衣女子軟軟地靠在他身上,長發如瀑般垂落,嘴角掛著一絲觸目驚心的血跡,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里,寫滿了極致的茫然與難以置信。
整個中央演武場,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沉寂。
針落可聞。
過了一會,朔離妥帖的俯下身,將林會琦輕輕放在地上。
贏了?
那個外門弟子……贏了?
贏了那個壓制了八年修為,被譽為青云宗年輕一輩不可逾越之山峰的林會琦?
高臺之上,幾位峰主的面色各異,但無一例外,都寫滿了震撼。
那位脾氣火爆的烈陽峰峰主,此刻正瞪圓了雙眼,濃密的胡子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而抖動,他喃喃自語:“這小子……是哪里冒出來的怪物……”
從頭到尾都沉默的一不發的朔離稍稍理了理自己凌亂的衣襟,寂靜之中,低頭撿起了那柄掉落在角落的刀柄,順便替林會琦將她的子母劍也一齊帶了過來。
“……”
走到一半――
啪。
劍柄落地的聲音。
黑發少年單膝跪地。
一抹暗沉的血自唇角溢出,越來越多,落地的血漬帶著結霜的痕跡。
此刻,聶予黎才知曉,為何對方什么都沒表現出來。
不是沒有受影響,而是在忍,在等待!
等對手先出手,先展露破綻。
為這場實力懸殊的戰役中唯一的勝算,不露一絲痛苦和怯意。
“宗門大比決賽勝者――青云宗外門,朔離!”
當掌門那威嚴而沉渾的聲音,如同驚雷般滾過寂靜的演武場時,所有的人,才仿佛從一場光怪陸離的集體夢境中驟然驚醒。
短暫的死寂之后,是如同火山爆發般,直沖云霄的嘩然之聲。
“天啊!我看到了什么?!”
“他……他真的做到了!以煉氣中期,擊敗了筑基大圓滿!”
“那是什么身法?那是什么攻擊方式?我根本就沒看清!”
“朔離倒地了!慘勝啊……不過能戰勝林會琦……”
“管事弟子呢?回春閣的弟子呢!快去撈人啊!”
議論聲、驚嘆聲、倒吸涼氣的聲音,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,幾乎要將整個中央演武場的穹頂掀翻。
高臺之上,管事長老執筆,用朱砂為墨,一筆一劃的在玉牌上書寫――
外門朔離――
勝
――――
宗門大比篇。
完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