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內。
王光中忽然側過身,示意郝君捧起骨灰盒。
郝君盯著那個深褐色的骨灰盒,手指微微發顫。
盒子里裝著的,就是她的父親,郝興國。
那個在她生命里。
缺席了整整八十年的人!
終于,她緩緩伸出雙手,將盒子從桌上捧了起來。
盒子比她想象中沉。
那一瞬間。
所有的情緒像決堤的洪水,再也攔不住了!
“爸……”
郝君把骨灰盒緊緊抱在懷里。
整個人蜷縮下去,哭得撕心裂肺。
八九十多歲的老人,此刻卻像個終于找到家長的孩子。
“我終于見到你了……我終于見到你了啊……”
“可你怎么……怎么就……”
郝君已經泣不成聲。
緩了好一會,才把藏在心里幾十年的委屈哭訴出來。
“媽總說你忙……說你在做大事……”
“可我小時候不明白……什么大事,比女兒還重要?”
郝君把臉貼在骨灰盒上。
仿佛這樣就能離父親近一些。
“后來我懂了……我不能問,不能提。”
“因為我一問,媽就會偷偷哭。”
“我得裝得堅強,裝得懂事。”
“別人說我‘沒爹的孩子’,我就跟他們打架。”
“打完了回家還得笑著跟媽說沒事……”
郝君的聲音漸漸低下來,閉上眼睛。
“再后來……媽病了,病得很重。”
“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,晚上在醫院陪床。”
“我那時候就想……你要是在該多好……哪怕只是讓我靠一會兒……”
她終于抬起頭,淚眼朦朧地看著骨灰盒。
像是透過它。
看見了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。
“現在我知道了,您不是不要我們……您是回不來……”
她再次把臉埋下去,肩膀劇烈地顫抖著。
王光中轉過頭,悄悄抹了把眼角。
葉驍輕輕嘆了口氣。
等郝君的哭聲漸漸轉為抽泣,才開口問:“王先生,我有一個問題。”
“郝興國當年可是國軍軍長,官至中將,就算后來退到海島,也不該過得如此潦倒。”
“怎么會淪落到撿廢品維生?”
郝君也抬起頭。
紅腫的眼睛里帶著同樣的疑問。
王光中長長嘆了口氣,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。
“這事,說來話長。”
“葉老,您還記得國民革命軍時期嗎?”
葉驍點點頭:“那是華夏軍閥混戰最厲害的時候。”
“后來國民革命軍成立,我在黃埔軍校當主任。”
“郝興國曾是我手底下的兵。”
王光中眼中露出回憶。
“郝將軍曾經和我說過,那時候你們并肩作戰,都是為了解放華夏。”
“可是后來……”
他頓了頓:“國民革命失敗了。”
“郝興國對那位的某些做法有意見,但他對果軍,始終有種特殊的感情。”
“為什么?”葉驍問。
“因為知遇之恩。”
王光中面露苦笑:“將軍小時候家里窮,上不起學。”
“是光頭資助他念的書,給他出路費。”
“后來在軍中,又是光頭破格提拔,讓他從營長一路升到軍長。”
“您也知道,咱們華夏人講究‘士為知己者死’。”
“在郝將軍看來,沒有光頭當初的資助,他可能一輩子都是個種地的。”
“根本不可能進黃埔,更不可能當上將軍。”
郝君呆呆地聽著。
這些往事她從未聽說過。
王光中緩緩說道:“后來……即使葉老將軍您親自邀請他加入,他還是拒絕了。”
葉驍沉默片刻,點了點頭。
“是,我記得。”
“我對他說,讓他棄暗投明,咱們繼續并肩作戰。”
“他卻說……老師,您的教導我銘記在心,但知遇之恩不能不報。”
王光中暗嘆:“這就是將軍的選擇。”
“不是因為他認同光頭的做法。”
“而是因為那份恩情,他覺得自己不能背棄。”
“那后來呢?”郝君啞著嗓子問。
王光中看著郝君:“其實將軍這些年,一直在攢錢。”
“不是為自己,是想有朝一日,能給你們母女寄回去。”
“只是最終……這筆錢卻被冒充你的人騙走了。”
郝君再次哭出聲,內心悲慟難耐。